勇者物语
美鹤在干什么呢?亘总想着。他此刻在哪里呢?他不感到困惑吗?他施展在幻界习得的大魔法,一心盯着命运之塔,其他事情置之度外吗?
——美鹤一定不像我这么软弱。想来一直都是这样。
在利利斯郊外的托利安卡魔医院再见时的美鹤,真是帅极了。因为他,亘才能得以死里逃生。他念动大风魔法,刮起龙卷风,击破笼罩托利安卡魔医院的结界荡平了修罗树林。
当时,也只能那么做了。那是最恰当的做法。但是,基·基玛不是说了吗,龙卷风平息之后,到托利安卡魔医院去一看,有大批人负伤。这是肯定的呀。哪里聚集了许多老神教徒。上百人——不,可能更多。那些人,也受到龙卷风袭击。负伤还算运气好的吧,被龙卷风刮走丧命的人,多的是吧。
明白吗?所谓『自食其果』,就指这种时候。是他们先动手的,他们自以为是地逮捕我、关押我、要处死我。
不过——如果我站在美鹤的角度,我也会那么干么?毫不迟疑?大发神威?
——不知你要被刮到什么地方哩。
自己做得到交代这么一句,便念动咒语?
——说起来嘛——
成为亘前来幻界契机的那次事件。在大松先生的幽灵大夏,美鹤被石冈健儿一伙包围,处于危急之中。不过,当美鹤念动咒语,呼唤魔法之后,形势立即逆转。石冈他们三人被可怕的巴尔巴洛奈袭击,石冈被整个吞下去,痴掉了。
当时,美鹤打算怎么对待他们?呼唤巴尔巴洛奈出现后,那魔怪如何对待石冈一伙,他很清楚吗?是明知而召唤巴尔巴洛奈?
他当时的表情丝毫没有困惑。挨了打就要反击,只要这种意志,不管何时,美鹤都有不可动摇的意志。不论有什么困难阻挡前往命运之塔的道路,他决不畏惧吧。
与之相对,亘个性软弱。而在比赛和竞争上,固然是强者胜。萨卡瓦的长老说过,并非只有跑得快的能找到命运之塔。可是,美鹤不仅跑得快,意志力也更强。也许亘根本就没有赢的希望。
旅途的景色,也雪上加霜地使亘一行人更添忧愁。离开萨卡瓦,开头在海边草原露宿,情形还不错。一到大路,情形为之一变。同样赶路的人开始不断地涌现。有些人用简陋货车拉着家具什物,有些人背着大包袱。既有拖儿带女的,也有老人家,还有用达鲁巴巴车的货架拉病人的。
最初看不出他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到露宿的第二天晚上时,已接近博鳌与沙沙雅的边境关卡,走在大路上的队伍多得挤在一起,人们彼此吃吃东西说说话,亘他们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是逃难的难民。直至『哈涅拉』结束为止,他们都得外出躲避。
“我们不可能违抗女神的意旨,但假如我或丈夫被选为人柱,孩子们就活不下去了。”一位带着六个年幼孩子的兽人族母亲带着辩解的神情,对亘说道。他们虽然带着露宿的帐篷,但不懂该怎么支起来,很无助的样子,基·基玛和亘便帮他们弄好。
“那么,你们要去哪里呢?”
“我出生在边境山区的伐木人村子。虽然已经没有家人和父母,但小屋还在。我打算在北方凶星发光其间,在那边度过。”
令人仰视的大个子丈夫不喜欢妻子与陌生人说话,脸色阴沉。他随后便把妻子叫到身边,听得见他唠唠叨叨地训斥妻子。
“那种事也说出去,如果他们都跟来的话,怎么办?我们有地方躲,还算不错了。你不要到处宣扬。”
难民之中,的确有不少人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总之去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哟,您是高地卫士吧?当亘被问及去哪里,他答称『鲁鲁德』时,对方说:“是吗?那里有天文台啊。还有许多读星人,说不定能学到几招,不用被选为人柱哩。”
一些人最终就说:那我们也去鲁鲁德吧。
聊起来后,亘便挤出一副明朗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不过,人柱也仅仅是一个人而已呀。世界上那么多人,又不肯定选中你或你的家人。不用担心成那个样子吧?”
这一来,大家都纷纷回应道:“没错呀。”“是那么回事儿。”“对,我也那么看的。”也有略带笑容的。不过,之后大家依然阴着脸,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照旧赶路。
“可是,有关万一的说法吧?能躲的话,还是想躲的嘛。”
“有钱人和官员就好啦。”
也有人目光黯淡,语带讥讽。
“平时开会给女神唱赞歌,做祈祷,又搞什么集会、鲜花。这些家伙就用不着当人柱啦。”
“可咱们穷,拼了命才能餬口。不可能给女神奉献供品。”
“所以,就认为自己被选为人柱的可能性很高?”
“对呀,我们能够奉献的,也只是这副躯体嘛。”
一边赶路一边观察路上不断增加的难民,亘逐渐看清了:在害怕『哈涅拉』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的这些人之中,占压倒性多数的是穷人。
路上更遭遇了比烦闷更甚的情况。从应当听见女神赞歌的教堂,透出了怒吼、惨叫和哭声。又听见男女老少的朗诵,念的是从未听过的类似咒语的东西。在关卡后的小村里,一个穿着黑色法衣的年轻人,正站在箱子上演说,他手握拳头挥向天空,背景是破坏后熊熊燃烧的教堂。聚集的村民围成半圆,用着了魔似的目光望着他。一袭黑衣、聚众目光于一身的年轻人两眼炯炯发亮,如同小水洼照着太阳。说不定这小伙子会成为第二个卡克达斯·维拉呢。卡克达斯·维拉在加萨拉荒郊的教堂召集信众干的事情,又要重演了吧。亘感到恐惧。
进入沙沙雅的第二天下午,他们来到一个丁字路口。右边靠海,前往沙沙雅的首都,左边前往山地,立着通往路鲁鲁德的标识。他们选择了左边的路,同行的难民少了,但取而代之的是读星人,他们或乘达鲁巴巴车,或单人骑乌达急驰而去。有人从鲁鲁德去首都方向,有人从首都赶往鲁鲁德。
读星人年龄、种族各异,但都穿辛·申西那种窄袖衫,所以一眼就能辨别出来。不过,衣服颜色有所不同,就像学生区分年纪,显示级别不同。路上所见衣着最为亮丽的读星人,是一名安卡族女性,年龄与亘的妈妈相仿。她华美的紫色简袖袖口和衣服下摆,都饰有金线。别致的圆筒形帽子上饰有星徽,与嵌在勇者之剑剑锷上的一样。
沿山道在杂木林中蜿蜒前行约有半天工夫,前方开阔起来。
“嘿,就是那儿。”基·基玛在驾驶座上指点着说道,“看那个透明的圆屋顶。那就是鲁鲁德国营天文台啦。”
时值黄昏。国营天文台以暗红色的天空为背景,映着夕阳余晖,美得动人心魄。它是一座天象仪形状的建筑物。半透明圆顶上,有类似窗户的豁口。那些一定是给天体望远镜开的窗口吧。从窗口大小来看,那里面的望远镜一定比辛·申西小屋里的望远镜大十至二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