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物语
“哈捏拉”结束了。
“大光边界”已重新设置。女神的统治啊,千秋万代。
米娜,米娜!这回是帕克在喊。米娜一回头,帕克在大帐篷边上蹦跳着。基·基玛和他在一起,但脸色疲惫,伤感,粗犷的身体看起来缩小了一圈。
米娜心中忐忑。
“帕克,怎么啦?”
基·基玛抬起大手挠挠头,有点儿尴尬,想为自己那副表情感到羞愧。帕克轻松地翻一个筋斗,跑向米娜。
“刚才飞来一只白色小鸟。”
“白色小鸟?”
“噢。停在俺肩上啦。以为它站在肩上,却又没有了,然后有这个东西落在手上。”
帕克大开手掌。
掌心里是一个火龙护腕。
是亘的护腕。米娜一下子抬手掩住嘴。
“这是见过面的,米娜的朋友戴的护腕吧?是高地卫士的护腕吧?”
“是亘的。”基·基玛说道,“她是向我们道别。亘平安地到达命运之塔了。他见了女神,挽救了我们幻界。然后回去了——回到他的世界。为了告诉我梦这些情况,他留下了火龙护腕才走。”
“明知是这样,明知是值得欢庆的事,可为何自己这么伤心呀?”基·基玛说道,然后一个劲儿地擦脸。
米娜拿起护腕,把它贴着脸颊,眼泪夺眶而出。
“米娜,你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哭呀?”
帕克慌了。米娜缓缓地屈膝蹲下,双手捂脸。
亘走了,离开了幻界。
旅行结束了。
“应该说什么好呢?”
基·基玛眼睛湿润。大个子水人族全身都在哭泣。
“这个时候该怎么说?还是‘再见’吧?我们还没有向亘说‘再见’吧?”
米娜紧紧抱着基·基玛。
“我就是不说‘再见’!”
帕克这回一转身,倔强地嘟起嘴来说:
“米娜,你不是教过我吗?你教过我们的呀。你说分手时不可以说‘再见’。”
米娜擦去眼泪,抬起头说:“是吗?那我有没有教帕克,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帕克自豪地挺胸答道:“要说:多多保重!”
米娜和基·基玛对视一下,微笑了,带着泪痕的笑脸映着夕阳。
“对呀,这一句正合适。”
黑下来的加萨拉镇夜空之上,北方凶星已完全消失了踪影。夜幕上,群星马上要熠熠闪亮了。为了装扮夜空,为了让幻界温柔入眠。
米娜和基·基玛紧紧拥抱着仰望天,各自在心中念叨着。亘一定能够听见的。
我们的‘旅客’。我们旅行的伙伴。亘,像你为我们做的那样,我们也祝愿你幸福。
多多保重。
终 章
浓烈的煤气味儿。
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回来了。飞过了极远的距离。亘带着这势头跳起来。
是在自己房间。堆着笔记本和参考书的学习桌。弹簧稍微不济的座椅上,放着妈妈缝制的格子座垫。铁书架上摆着字典和科学杂志。书背后有游戏的攻略手册和漫画书,还藏着他的秘密钱盒,里面存着为购买《浪漫新格斯顿·萨加Ⅲ》而攒起来的零花钱。
是我的房间。我的家。
可是,煤气味儿刺鼻。空调停了,这气味混杂在夏夜混浊的空气里,令人难受且危险。
煤气泄漏的警笛声开始尖锐的响起。
亘一下撩起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妈妈!”
亘大喊着冲进居室。母亲寝室的门开着。从厨房透出强烈的煤气味。妈妈有意打开门,让煤气容易灌入自己房间。
憋住气进入厨房,想去开灯,触到开光时猛然醒悟:不能开灯,危险!出现火花会引起爆炸。他缩回手,摸索着找到煤气栓,用力一下子拧紧。
然后返回起居室,打开所有窗子。呱嗒呱嗒的冲进母亲的寝室,看见妈妈昏睡中的脸苍白,憔悴。妈妈仰面躺着,头枕了枕头。虽然只盖了夏天的薄被,却几乎显示不出被子下身体曲线,短短时间救瘦下来了。因为难过,因为伤心。
可是,不要死。想死是不对的。
寝室窗帘很重,不好对付,心急如焚的亘拉不开。亘飞扑过去悬吊在窗帘布上,“哧溜”一声连同窗帘滚落地上,缠在一起。不过,亘心中发出欢呼。他挣扎站起来,打开窗户。
来得及!妈妈安全了,我救的!我可以救妈妈!
从幻界返回现世,正是这个节骨眼上。是美鹤最初帮助亘的这个节骨眼上,美鹤最初帮助了亘。
煤气味儿稀薄多了。不过,亘还是万分小心,身体与墙壁盒家具左碰右撞之下,穿过了漆黑的房间和走廊,冲出家门口。邻居会闻声起床吗?
“对不起,请借我电话!对不起,我是邻居三谷!我要叫急救车。请借一下电话!”
现世的这个夜晚,月亮没有出来。公共走廊的荧光灯静观亘的奋斗。
“路”伯伯从千叶的家驱车赶来。凌晨之时,二人并坐在急救室外的走廊。
医生说,因为发现得早,情况还好。
“在患者恢复意识之前,还要小心观察。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了。小朋友,是你的功劳。”
医生很年轻。急救车从急救入口直入时,他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不过,他一看见担架,随即振作起来。医生和高地卫士都一样,亘心想。
亘也看了医生。眼睛刺痛吗?不。感觉胸闷吗?一点也不。头痛吗?不痛。
我没事。可以在这里等妈妈醒来吗?
然后救跟伯父二人一直这样坐着。走廊长椅是为成年人设计的,靠里一坐,亘的脚就吊起来了,晃悠悠。我可是个出色的高地卫士,怎么会坐得像个小孩?
想起来了。我已经不是高地卫士,也没有勇者之剑了,宝玉的力量也消失了。
我又是三谷亘了。
“城市煤气死不了人的吧。”
“路”伯伯突如其来嘟哝一句。他耷拉着两肩,大手垂在两腿之间。
这句话曾经听过的。对了,是美鹤这样说的。城市煤气死不了人哩。不过爆炸起来就不得了。
美鹤——他已经不在了。真的不在了吗?没有返回现世?
“亘,不困吗?”
“路”伯伯问道。因长着髭须,下巴和嘴巴周围青黑色。双眼皮下的眼睛伤感地眨动着。
跟沮丧时的基·基玛一样。大个子,婆婆心,都一样。
“我不困,没关系。”
“撑不住的话,靠在伯父身上睡也行。”
“噢。”
虽然不累,但突然被无法控制的强烈情感吞没了,跟靠在伯父身上,伯父伸出手臂搅住亘的身体。
好一会儿,就这样不作声。
“对不起呀。”伯父说道。“大人的任性尽让你难受。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沙哑颤抖的声音,伯父的心在身体里面哭泣,那哭声没有带出泪水,混杂在伯父没有泪容的,大人的声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