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物语
房价虽然不是很大,但光线充足,敞亮。收拾得很整洁,起居室的用品也很大气。用乱成一团的脑子去想,实在不好说,但感觉这不是有小孩的人家。亘心想,芦川真的住在这里吗?
女人关上门,跟在亘身后进了起居室,随手将纸巾盒一推:
“擦擦鼻血吧。你怎么啦?”
亘依言而行。
“我撞到门上了。”
用纸巾堵上鼻子,弄得好痛。虽然刚才完全感觉不到,但撞得挺厉害。
女人推了一张带小轮子的圆椅子到亘身边,然后,她自己在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亘也坐下,椅子的高度,正好让他与女人平视。
女人的神情显得比亘还要难受。她缓缓地问道:“美鹤真的没上学?”
“是的。”亘在纸巾下发出声音。门牙也很疼。心想也许牙齿都松动了,又害怕得不敢去触碰。
“你,叫什么名字?”
亘说了姓名,在人家说“没听美鹤说过有这个名字的同班同学”之前,他又补充道:“我和芦川君上补习班在一起。”
女人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并无怪异之处。亘觉得,说不定芦川从未在这个家里谈过学校的事。“谢谢你关心美鹤。”
女人说道,仍旧一副痛心的神情。
“那——这孩子在哪儿,你心里有数吗?”
“哎,他一早就不在了吗?”
女人点点头。“他留了字条。好像要离家出走。”
没错,说道离家出走,也像那么回事。“再见”。上哪儿?离开这里,去另一个世界。
“你听美鹤说了吧。我是他的小姨。”
怪不得那么年轻。
“因为芦川君不提家里的事。所以我们都不大清楚。大家传他在国外生活过,但这说法也不正确。”
不知何故,小姨突然伤心起来。她用一只手扶着额头,手镯又晃了一下。
亘突然说道:“可芦川君很有人缘。他学习很棒,又很受女孩子欢迎,男孩子都自认不如。”
小姨悲伤地垂下视线。“是吗?”她无力地喃喃道。
“可他跑掉了呀。只留下一张不明不白的字条。”
“不明不白?他写了什么呢?” 亘向前探探身子,“他写了要去另一个世界吗?”
小姨猛然抬起脸,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亘。“你怎么知道的?他说过什么吗?”
亘一时语塞。可能的话,在作出种种解释以前,最好先让我看看芦川留下的字条——
“三谷君,看来你真是美鹤的好朋友?”
小姨把手放在亘的膝头,温暖。
“能想出那孩子可能会去的地方吗?我不想他死。”
“‘不想他死’是说——?”
小姨把“去另一个世界”解释为“死”吗?对,一般情况下是这么理解的。
“字条上写了‘去死’吗?没这样写吧?”
“噢,这倒是没有。”小姨脸歪了一下,但也很好看。仔细看的话,她的眉眼五官与芦川有共通之处。
“大约三个月前吧,他曾想自杀。知道吗?”
亘哑然,摇摇头。
“他没说?那孩子也难以说出口吧。刚来这里不久时——每天都独自待在家里。可能特别憋闷吧。他想从这屋顶往下跳,幸亏让管理员发现,制止了。不过闹得可大了。”
刚才管理员特别戒备的样子,和他说“像上次”的话背后,原来是有过这样的事?
“看来我还是无能为力啊。”小姨喃喃道。
亘也察觉,芦川家里或大或小挺复杂的。正因为如此,在这种场合该怎么往下说,亘一时拿不定主意。
镇静!想想“私家侦探梅德斯探案系列”就对了。虽然并不喜欢冒险故事,但那个游戏不是全部打通了吗?把小姨当作委托人,自己以梅德斯侦探的姿态提问好了。这事并不太难。案件开头,神秘美女拜访梅德斯侦探社,——芦川的小姨不正符合这角色吗?
“字条上写着,‘我要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小姨说道,“因为查找是徒劳的,所以不必声张——他写道。”
“我、我、我也许能猜到——芦川君去哪里了。”
小姨很使劲地抓住亘的膝头:“那,你带我去!”
“我也想带你去,可是,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去那里。”
小姨两眼圆睁:“你说什么!?你是说,那地方很远?”
“与其说远……”
“三谷君,莫非美鹤叮嘱你,那个地方要保守秘密?”
虽然不是这么回事,但拐个弯说的话,算是离事实不远的谎言。毕竟知道“幻界”的,目前只有芦川和亘自己而已。
“噢,是的。”
“可那孩子,不理他的话,会死掉的呀。美鹤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像上次,他真的攀上屋顶的围栏了。要是管理员晚一点点发现他,就跳下来了呀。”
“嗯,芦川君今天是请假不上学的吗?”
谈话突然改变方向,小姨眨了眨眼,问:“你说什么?”
“跟学校请假了吗?”
“噢。我早上看了字条,马上给班主任打电话,说今天请假。我不想他的事在学校闹大了。”
好奇怪的说法,不希望在学校闹大。这种场合下,监护人首先会这么想?一般而言,应该是报告学校,一起查找吧?
“那后来,打电话给学校了吗?”
“没打呀,为什么要打?”
那么说,小姨对于石冈一伙的事还一无所知。且不论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亘这么想着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
电话在起居室的一角。这是带传真功能的大型话机。小姨从椅子里站起来,扑向电话。
亘觉得眼前剧烈摇晃。极坏的预感油然而生。去年夏天,曾和爸爸一起去一所大美术馆。亘看了凡.高的《柏树》。画作色彩鲜艳,很漂亮,但空中有许多飞旋的螺旋形花纹,那一个个旋转的图案,在他们离开美术馆之后,仍在亘的眼底飞转,即便亘仰望真正的蓝天,仍不停地旋转;上了电车,看见抓手吊环在旋转。爸爸带亘去西餐馆,但几乎什么都吃不下。现在和那次经历很相似。假如现在窥探窗外,也许能看见旋转的天空,也许能看见窗外充满了亘所无法驾驭的飞旋的力量。
芦川的小姨在讲电话,渐渐地,她好像紧搂着听筒在讲话。
说不定因为我挑起了学校的话题,树起了某种致命的、无法挽回的“旗子”吧。
玩角色游戏和冒险游戏时,以某种次序做一件事,通过向某人提出某个设定的问题,以此为契机,使故事继续发展下去。这一契机被叫做“旗子”。错过了“旗子”就完全错过了机会,有时因此而使游戏玩不下去,苦思冥想数日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