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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的送葬队伍

作者:[日]宫部美雪 时间:2023-01-04 14:59:51 标签:[日]宫部美雪 宫部美雪

  「打扰了,谢谢。」

  离开店里时,我眼角余光扫到老妇人期待落空的表情。下次上门,她应该不会再卖关子,会一五一十全告诉我吧。

  窜过背脊的恶寒,在走向车站的途中迟迟没消失。很有钱、被她骗,这些字眼在耳朵深处回响。

  绫濑地区的中藤史惠,「原本」住在老旧的灰泥二层楼住宅。她也搬家了。

  门牌列出五口之家的成员名字,是小孩的字迹,以黑色麦克笔写的,姓氏是「田中」。狭小的停车场内,停着附辅助轮的小自行车,及附儿童座的淑女车。

  我按下门铃,随即听到女人应声。

  「不好意思,我来找住在这里的中藤女士。」

  约莫是身为这个家的主妇和母亲,她机敏地回答:

  「中藤女士是我们的房东,她不住这里。」

  「这样啊。现在这里是田中家吗?」

  「是的,我们去年底搬过来。你找房东有事吗?」

  「她是我父亲的老友。」

  我搬出同一套说词,她回答:

  「我们不晓得房东的住址,可能要去问房仲。」

  她告诉我,房仲公司在站前圆环的大楼一楼。

  「谢谢。」

  不好继续打扰看似忙录的田中家主妇,我折回站前。

  踏进房仲公司,一名穿西装的年轻男职员招呼我。他请我坐下,毕恭毕敬地询问来意。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透露顾客的个资。」

  同为社会人士、有常识的大人,你明白吧?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我苦笑着点点头。

  「也是。我不抱希望地来问问看,果然行不通。」

  「令尊没收到中藤女士的搬家通知吗?」

  「不清楚,毕竟家父年事已高,或许收到却忘了。」

  我没在绫濑四处问话,直接前往埼玉市西区。中藤史惠在去年底搬家,暮木老人知道吗?他是何时调查中藤史惠的住民登录?

  从心理上来看,不太可能在劫持公车前几个月就调査。假设是一个月前,中藤史惠已搬家八月。这表示当时她还未申请变更住民登录。

  搬家后不尽快重新进行住民登录,生活上会有诸多不便。若中藤史惠有学龄的孩子,上学会有问题;若她的岁数可领年金,不办理住址变更就领不到钱。不过,只要提出迁居申请,一年内邮件会直接转送到新地址。

  可是,这未免太不自然。搬了家,住民登录仍留在旧地,不是个性粗枝大叶,就是生病或年纪太大无法亲自办手续,又或者——

  不想被知道搬去哪里?

  也就是在躲避什么人。

  上个月搬家,和女儿同住的高东宪子,住民登录可能依然留在「高圆寺北宫殿社区」。

  要确定这一点并不难。但是,在公所服务窗口虚构身分,满不在乎地撒谎骗到住民卡,和编造说词哄骗做生意的店员或不会再次见面的好心主妇,程度相差许多。何况,我想快点知道第三人的葛原旻是不是也搬家,又是什么时候搬的。

  在高圆寺和绫濑,我拜访的那一带大部分都是住宅,但各处夹杂着店铺和小工厂、作业所。不过,笔记上的埼玉市西区,应属纯粹的住宅区。

  找到葛原家的门牌。那是一楝雅致的透天厝,农舍风格的大屋顶格外醒目。

  门牌也十分讲究。以五颜六色的小陶砖组合而成的牌子上,拼贴着树脂制的英文字母,显示「KUZUHARA」(葛原),底下则是更小一号的文字「MAKOTO」、「KANAE」和「ARISA」。

  最下面一行是空的。制作这个门牌时,似乎共有四个家人的名字。而第四人的名字被拿下,依稀留有一点痕迹。

  那会不会是「AKIRA」(旻)?

  我按下门铃,等待片刻,又慢慢按了三次,没有任何回应。

  望向齐整划一的街道,贯穿住宅之间的单线马路不见半个人影。我压抑内心的焦急,在周围闲晃。绕一圈再回来,仍没有变化。绕两圈再回来,与葛原家间隔两户的住家大门打开,一个年纪和园田总编差不多、穿衣风格也很相近的女子,推着自行车走出来。

  我快步走近,出声说「不好意思」。对方的长相与园田总编截然不同,仔细一看,穿着也比园田御用的民族风衣物高好几个等级。

  「我来拜访葛原家的旻先生,但他似乎不在,门牌上也没有旻先生的名字,不晓得是不是找错地方。」

  是家父托我来的——对于我这番编造的说词,女子修整得很漂亮的眉毛,及眼影浓重的双眸都文风不动。

  「葛原家的祖父已过世。」她回答。

  或许我由衷感到惊讶,女子的表情出现涟漪。

  「大概是今年二月。」

  「这样啊……是生病吗?」

  对方顿时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不是打量的视线,带有一丝同情。

  「你不知道吗?」

  我胸口一阵騒动,女子压低声音:

  「好像是自杀。」

  ※

  返回高圆寺途中,我在东京车站吃迟来的午餐,然后前往糕饼铺买饼干礼盒。一路上,牵自行车的民族风美女简略告知的事实,不断在我脑中重播。

  ——家里的人私下办葬礼。

  但葛原旻自杀一事,仍传入左邻右舍耳里。

  ——他过世的时候,不只是救护车,警车也来了,闹得满大。我们家不太和邻居打交道,很担心出什么事。

  刚刚来的时候完全没留意,不过老妇人所在的传统酒行叫「播磨屋」。上头是沉重的屋瓦,屋檐下挂着印有店号的木制招牌。

  顾店的从老妇人变成老人。老人的头光秃秃,戴着看起来很沉的玳瑁眼镜,在柜台里读报。

  「不好意思。」

  老人转动凳子面向我。「你好,欢迎光临。」

  「我上午造访过一次……」

  啊,来了、来了——里头传来兴奋的话声。那名老妇人拨开蓝染门帘,花纹毛衣上套着围裙登场。

  善于刺探的她,随即注意到我手上的糕点纸袋。

  「如果你一来就这么做,搞不好骗得过我。」

  没错。如果我是为自己捏造的理由,来拜访父亲旧友的正常人,至少该提个伴手礼袋。

  「孩子的爸,这个人来找高东太太。」

  老妇人对老人说。玳瑁眼镜厚厚的镜片底下,老人的双眸顿时睁大。

  「你是自救会的人?」

  两人应该是夫妇吧。妻子问「你是记者吗」,丈夫则问「你是自救会的人吗」。

  「不,我没加入自救会。不过,如同太太的猜测,跟高东女士有过一些纠纷。」

  不是我本人,是家父——我补上一句,老人说「啊,那太可怜了」。

  「不要太责备你父亲。老人家就是会忍不住听信那种话,也不是贪心啦。」

  只是想尽量不给孩子添麻烦啊,老人加重语气。

  「我倒不这么认为。」

  老妇人语带冷笑,但接过我递出的礼盒,就搬出凳子请我坐。不是旋转椅,而是有红色塑胶套、脚椅有些摇晃的凳子。我坐下来。

  「两位在这里做生意很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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