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的送葬队伍
「这是近一、两年之间规模最大的经济案件嘛。我看看……」
又停顿一会儿,他笑道:「这个代表小羽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就是恨不得成为万人迷的那种类型。」
他似乎在浏览网路上的资讯。
「那么军师会躲起来吧,比较好操纵小羽代表。」
「可是,有段时期,小羽代表像小姑娘般疯狂崇拜这名军师。」
「那就更是如此。」
为军师砸大钱、热烈信奉他,照着他的话去做,一切无往不利。
「这种类型的人,一旦获得成功,就会全当成自己的功劳。是老师指点我的没错,但执行的是我、伟大的是我。因为我这么伟大,才能改革社会。」
秋山唯妙唯肖地模仿小羽代表在会员面前演说的口气。
「这么一来,要是军师觉得时候到了,也能轻易离开小羽代表喽?」
「聪明的诈欺师就会这么做。」
秋山说,像小羽雅次郎那种人,无论何种形式,都无法忍受有人地位比他高,或有第二把交椅在下面虎视眈眈。
「倘若执著于地位,赖着不走,就会被赶走。不仅如此,还有被抹杀的危险。」
我一阵心惊。「御厨」可能被小羽雅次郎杀害?
「日商的活动期间相当久吧?」秋山问。
「明确展开诈骗行销,是在一九九九年四月。」
「那么,杉村先生在找的军师,早就离开日商。小羽代表一旦自诩为魅力巨星,他就会消失。该拿的应该也都拿完,反正凯子遍地都是。」
我与秋山的想法相同。
「后来他在哪里做些什么,实在令人好奇。下一个凯子在更小的地方吗?毕竟目前警方还没破获日商级的大规模诈骗事件。」
「那类组织都会被查获吗?」
「若超过一定规模,只是迟早的问题。」
警察机关也不是傻子,秋山补充。
「话说回来,杉村先生,你还是一样在做些奇怪的调查。这跟你在公车劫持事件中被当成人质有什么关系吗?」
「你知道?」
「放心,真弓不知道。」
真弓是秋山的表妹,以前在集团广报室工作。
「请当成没关系。」
「好。不过,你可要珍惜安全第一的招牌啊。」
「我会铭记在心。」
虽然有点为时已晚——挂断电话后,我搔搔头想着。
※
这天下午,我接到足立则生的联络。
「我真的打电话给你了,方便吗?」
他的话声很客气。
「当然。后来怎么样?」
「我在工作。」
他继续留在那家报纸贩卖店。
「那太好了!」
「我是很好啦,可是有两个人不想跟我共事,决定辞职。对老板夫妇实在过意不去。」
「你好好加油来弥补就行。那我们开个庆祝会吧。」
不用,足立一阵惊慌。我说服他,约好在野本弟之前介绍的那家中华料理店见面。
依约现身的足立则生理了个清爽的发型,穿浆得笔挺的衬衫,还有学生风味的格纹背心。本人似乎也很害臊,解释道:
「这是老板儿子的旧衣。」
「非常适合你。」
我们用冰啤酒干杯。
「害杉村先生为我担心,我请客。」
「哪里的话,我什么事都没做啊。」
「我和杉村先生素昧平生,你却真心为我着想。」
足立说从北见夫人和司那里听到许多事。
「既然你这么说,这杯啤酒就让你请客吧。」
看见端上桌的料理,他既惊讶又开心,边吃边称赞「真美味」
「我啊,因为有前科 」
「嗯。」
「杉村先生知道吧,拘留所和监狱的饭……」
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菜色,他说。
「只有饭量特别多,所以会愈吃愈胖。高越的太太——不对,井村小姐,在那里一定很难熬吧。」
井村绘里子犯下伤害致死罪遭到起诉,已被保释。她会拿起水果刀,并不是出于杀意,但法官,认定她有恐吓不愿分手的高越,视情况想伤害他的意图。
「听说律师人很好,是一个女律师。为了肚里的孩子,她会努力让判刑轻一些。」
至于保释金,是她以前工作的店家妈妈桑和同事帮忙筹措的。
「她说自己无依无靠,其实并不是呢。」
足立则生感触良多,是在对照自身的处境吧。
「两人闹分手的原因,也会在公判时被搬出来吧。」我说。
「那当然。」
我在足立又要陷入自我嫌恶前,急忙开口:「那么一来,警方也会针对高越先生的过去进行调查。」
我也被警方找去问话,他接着道。
「是住宅贷款诈骗。」
以购买透天厝或公寓为由,向金融机构贷款购屋资金,但实际上并未买房,直接卷款潜逃。
「我呢,是负责当『演员』的。」
「演员?」
「假装购屋者的角色,是签约的当事人。」
当然,凭足立的经济能力,贷款不可能通过。
「所以要捏造一个假身分。我需要的只有这副身体,还有照着高越那伙人的交代说话的嘴巴。」
这些「演员」,多是从生活穷困者挖角而来。
「游民也一样。如果是完全习惯那种生活的人就没办法,但我这种半吊子就颇受器重。」
只要把外表打理干净,看起来就像鼓足劲要首次购屋的上班族。
「要买的是住宅,所以不能找年轻人。同样是『演员』,从学校退学,也没有工作,想要吃喝玩乐的钱而四处游荡的年轻人,顶多只会被找去做手机或消费者信货的诈骗。」
「当时你常接到这种有赚头的工作?」
他点点头。「我想尽快脱离那种生活。即使得少吃几顿饭,我也会注意自己的穿着,保持清洁。所以高越那种人一眼就看出:啊,这家伙一定会上钩。」
足立说,高越胜巳并非住宅贷款诈骗的首脑,而是底下受雇的工作人员。
「那家伙有自己的业绩要顾。做的虽然是诈骗,还是有业绩要求。」
「你知道诈骗集团的母体是怎样的组织吗?」
「原本好像是代理店。高越喊社长的那个人,乍看之下是个和善的大叔。」
足立跟那个人讲过一次话。
「只要干一笔差事,就算是我这种傻子,也知道自己成为住宅贷款诈骗的爪牙。所以,我向社长抗议怎么可以这样,不料——」
社长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不是生气或恐吓你?」
「就是啊,他露出像小孩子般快哭出来的表情。」
——比起我们,那些银行员干的勾当更恶质。
「他说,我们是在为那些被银行害死的伙伴报仇 」
事实如何,不得而知。那可能只是诈欺师操纵别人的话术,但对当时的足立则生似乎效果十足。
「你做了多久?」
「也没多久,我当演员总共上阵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