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的送葬队伍
这样算多的。
「因为怎么样都会被监视器拍到,不管是变装或留胡子,三次已是极限。大部分的演员都只做一次,拿点钱,用过就丢。」
高越等人的集团在首都圈四处流窜作案,但社长似乎是从关西过来的。
「社长的上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人?」
「社长的上面?」
「这样说挺怪,就是幕后黑手。」
足立笑出声。「即使有,也不会出现在我这种小喽罗面前。」
这倒也是。
「不过,或许跟黑道帮派有关。」
「有没有人负责训练你们这些演员?」
「我的时候是高越,还有他喊『前辈』的人。」
据说不乏女员工。
「她们会扮成演员的老婆。通常购屋时,都是夫妻一起去签约吧?」
「是啊。」
「可是,很难找到适合的女演员。年轻女孩的话是有啦。」
「高越先生他们是怎么加入集团的?」
足立则生靠在椅背上,望着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唔,说的也是,他们不可能像我这样,是在路上被招揽。」
诈骗集团伪装成公司组织,便可召募员工,募集人手吧。但实际执行的阶段,一定会有人表示「我不能做这种工作」,临阵脱逃或报警。
「是面试的时候,由社长筛选吗?好比觉得这个人没问题、这家伙做不来之类。」
虽然不太庄重,但想像起来满好笑的,足立噗哧一笑。我也跟着笑。
「从那之后,我就没办法踏进水族馆。」
水族馆不是都有动物表演吗?他继续道。
「像是海狮或海豚的表演。看到那些表演,我就受不了。」
我觉得自己和它们一样。
「训练师会拿着食物在它们面前引诱,加以调教吧?就跟那时候的我一样。」
足立急忙摇头,仿佛要打消这句话。
「这样说对训练师太失礼,而且其实也不一样。比起我,能逗观众开心的海狮和海豚高级得多。」
我替他斟满啤酒。
「那时候我什么都没在想,满脑子都是赚钱,过正常的生活。」
「你认为高越先生和社长在想什么?」
足立则生眯起眼。
不知道,他摇摇头。
「高越对他太太——井村小姐的父母自杀的事……」
「嗯,高越先生知道。所以,他告诉井村小姐,我会替你拿回父母亏损的部分。」
「但挖角我的时候,高越还没认识井村小姐。」
笑眯眯的老板,送来热腾腾的炒饭。蒸气另一头,足立则生遥望着远方。
「他可能什么都没在想,也可能想很多我根本猜不到的事。」
肯定是其中一边,他说。
「没有中间。不是空白,就是塡得满满的。要不然没办法像那样骗人,我是这么认为。」
换个说法,是不是「没有自我」和「只有自我」?
「高越碰到我,甚至吓得脸色大变。他非常害怕,但现在还是一样从事类似的诈骗工作。」
高越有在做坏事的自觉,却没反省。之所以害怕,是因足立则生很愤怒,对他纠缠不休。是因用过即丢、垃圾般的「演员」,竟以一个人的身分出现在他面前。
「我实在不懂。我气到不行,却完全不懂他。」
我们吃着热呼呼的炒饭。过去的话题到此为止,我们谈起足立则生的未来。他想上函授高中,取得高中同等学力。
「下次休假,夫人和司先生要带我去给北见先生扫墓。」
「也请替我祭拜一下。」
我会的——他回答,看着我的眼神明亮。「杉村先生是中规中矩的上班族,却是十分奇特的人。」
「哪里奇特?」
「你对我这种人很友善。在公司,你是不是不太容易升迁?」
「确实是升迁无望。」
「但是,杉村先生是北见先生的朋友。」
嗯、嗯,足立则生兀自点头,一脸满足。
「跟北见先生合得来的人,就得是杉村先生这样的人。欸,你干脆别当上班族,继承北见先生的工作就好。」
以前也有个可爱的女高中生这么说:你怎么不像北见先生一样,当个私家侦探?
「我倒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私家侦探,就像我不适合当诈欺师一样。」
「没那回事,你满有胆识。」
我甚至不晓得自己的胆长在身上哪个地方。
「嗳,好吧。人生不知道会在哪里怎么变化,也许杉村先生那稳健经营的公司哪天会倒闭,到时请考虑一下私家侦探这个选项。」
足立则生敞开心房笑道,看起来十分幸福。如果私家侦探是能时常见证人生这种场面的职业,就太美好了。没有井村绘里子,也没有高越胜巳那种例子,只见证这种场面。
「杉村先生,来为北见先生干一杯吧。」
我们啤酒杯互碰,发出「锵」一声。
※
岳父在十一月底回国,比预定晚两天。
「父亲在那边身体有些不适。」
岳父开完高峰会后,又是拜访定居在那里的老友,又是访问以前就感兴趣的企业,精力旺盛地排许多行程,所以疲倦一下爆发。
「听说回国后,慎重起见,要住院检査。我想带桃子去成田机场接父亲。」
「这样不错,岳父也会开心。」
「其实我希望你一起来……」菜穗子欲言又止,困窘地苦笑。「但三田的姨妈和栗本的伯父也要去接机,你应该不太想见到他们吧?」
全是今多家的亲戚。
如同妻子察觉的,我不太会应付这些人。奇妙的是,对大舅子他们这些今多家中心成员,我从未感到隔阂,却与这些外围的人处不来。
——来历不明的野小子。
他们露骨地用这种眼神看我,甚至对我的寒暄问候视而不见。之前几次在家族聚会上,他们冰冷的眼神弄得我手足无措,大舅子和嫂嫂看不过去,替我解围,所以应该不是我单方面的被害妄想。
「嗯,谢谢。」
但妻子也一样,至少她与三田的姨妈关系不算良好。三田的姨妈是岳父亡妻的妹妹,对于岳父的私生女菜穗子,心存不少怨慰。而她又毫不隐瞒那种怨慰,说好听是坦率,说难听是傲慢。
「我没事。桃子出生后,姨妈的态度也软化许多。」
「秘书室的人会跟你一起去吧?」
「嗯,所以我不用做什么,只要跟桃子一起挥挥手,笑着说『欢迎爷爷回来』就行。」
在岳父心中,这是最好的特效药。
「呃,关于辞呈……」还有特别命令的事,妻子有些难以启齿。「是不是能暂缓,等父亲不必担心身体状况再提?你要离开公司,对父亲应该也是个打击。」
「我明白。等你觉得时机恰当,方便告诉我吗?」
「我会负起责任通知您。」
妻子打趣似地敬礼。
这个星期,会长身体不适的消息也在公司内部掀起相当大的波澜。集团广报室里,野本弟非常担心,惹来园田总编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