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的秘密
“我想,你肯定在为詹金斯太太的事情而烦恼。”医生继续说道,“薇薇安是我一位故友的孙女。”
“哦,我不知道。”
“是吗?那你现在知道了。”
吉米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
“无论如何,你帮助孩子们的事情做得很棒,你是个善良的小伙子,谢谢你。”说完,医生生硬地点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走路的时候左腿有点瘸。
“他很喜欢你。”门一关上玛拉就迫不及待地说道,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吉米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是吗?”
“当然了。”
“你怎么知道?”
“他起码知道你的存在,通常而言,他都喜欢跟孩子们一起玩,不大爱跟成年人打交道。”
“你认识他多长时间了?”
“我在这儿工作了三十年。”玛拉骄傲地说道,她伸手把V领衬衣中的十字架放平整。“告诉你吧!”她从半框眼镜后面打量着吉米,“他不喜欢医院里有太多成年人,这么久以来,你还是唯一一个他愿意打交道的人。”
“你没把薇薇安算在内吧?”吉米在套她的话,玛拉肯定知道些什么,“对了,应该说詹金斯太太。”
“当然没有。”玛拉挥挥手,“詹金斯太太不是外人,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托马林医生就认识她了,这不是一码事。托马林医生就像薇薇安的爷爷一样,我敢打赌,今天你能见到托马林医生还得感谢薇薇安,她肯定在医生面前替你说了不少好话。”玛拉止住话头,“不管怎么说,医生很喜欢你,这太好了。对了,你不是要去拍摄报纸明天早上要用的照片吗?”
吉米向她敬了个滑稽的军礼,玛拉被逗笑,他也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脑子里一直晕乎乎的。
桃莉搞错了——不管她先前有多肯定,但她的确误会了。托马林医生和薇薇安之间是清白的,老人的年龄跟她爷爷差不多。而且,薇薇安——吉米使劲甩甩头,为自己先前的观点感到羞愧——薇薇安不是个荡妇。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一个善良的女人,愿意给那些失去一切的孤儿带去欢乐。
先前所有的揣测都被证明是无稽之谈,但吉米心里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愉悦感。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桃儿,他们没必要进行先前的计划了,薇薇安是无辜的,她什么也没做。
“对,除了对我残忍之外。”他把一切都告诉桃莉之后,她淡淡地回答道,“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别这样,桃儿。”吉米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手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吉米尽量用轻松的语调,想证明整件事不过是一场闹剧,是时候让它停下来了。“我知道她对你不好,我比你更加讨厌她,但这个计划……不会管用的。薇薇安没有出轨,她读了我们的敲诈信之后肯定会哈哈大笑,说不定还会把信拿给她丈夫看,夫妻俩一起嘲笑在这件事背后恶作剧的人。”
“不,她不会的。”桃莉抽回双手,抱在胸前。她很固执,或者说已经豁出去了——有时候这两者很难分辨。“没有女人愿意丈夫猜疑自己和别的男人有一腿,她还是会给我们钱的。”
吉米点燃一支烟,从火焰后面打量着桃儿。以前,他很愿意讨她欢心,爱情蒙蔽了他的双眼,即便她犯了错他也视而不见。但现在不一样了,吉米心中已经有了裂痕。那天晚上,桃儿拒绝他的求婚,冲出餐厅,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餐厅地板上的时候,他心中的裂痕就出现了。后来,这道裂痕逐渐修复,大部分时候都不显眼,但它就像母亲砸到地板上的花瓶一样,虽然父亲用胶水把它复原了,但光线一转,上面的裂痕就清晰可见。吉米深爱着桃莉,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对吉米来说,忠贞是和性命一样宝贵的东西。但此刻,他看着桌对面的桃儿,发现其实自己此刻不再那么爱她了。
***
薇薇安休养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吉米转过阁楼拐角推开门的时候,看见薇薇安坐在房间中央,周围围了一圈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意想不到的是,看见薇薇安他心中竟然十分高兴——不对,不只是高兴,整个世界似乎都比前一秒钟更加明亮了。
吉米站在原地。“薇薇安·詹金斯。”薇薇安闻声抬头,刚好撞见他的目光。
她朝吉米笑笑,吉米也开心地笑了。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些麻烦。
26 2011年,牛津大学新学院图书馆
接下来的五十七分钟,每一秒对洛瑞尔来说都是无尽的煎熬,她在新学院的花园里百无聊赖地踱来踱去。图书馆的大门终于打开的时候,她推开其他人冲了进去,就像在圣诞节后的大促销时闯进商场血拼一样,这速度肯定打破了图书馆的记录。她风风火火地跑回到书桌前,本为她的速度感到震惊。“你太厉害了,”他打趣道,“我应该没把你锁在图书馆吧?”
洛瑞尔一边回答他一边匆忙翻看着凯蒂1941年的第一本日记,想知道母亲的计划最后为何失败。开始几个月的日记并没有过多地提到薇薇安,凯蒂只是偶尔提到自己写了信或是收到了信,后面还有一句措辞非常谨慎的话——“詹金斯太太似乎过得很好”。但1941年4月5日这天的日记中,事情发生了变化。
今天,邮差给我送来薇薇安小朋友的信。按她通常的写信习惯来说,这封信很长。我立刻意识到,她的语气有些变化。开始的时候我还为此感到开心,觉得她以前的精神又回来了。我想,她的心境开始因平和而变得明朗。但可惜的是,信里的内容显示,她的家庭生活和健康状况并没有新的变化。她用大量篇幅和许多琐碎的小细节跟我讲和她一起在托马林医生的医院当志愿者、照顾孤儿的那个小伙子。信的结尾,她一如既往地恳求我,阅后即焚,在回信中也不要提到她在医院的工作。
我当然会遵从她的意愿,但我还是想尽量恳求她,不要再去那个地方,至少,在我找出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不要再去那儿了。这些年来,医院不菲的花销都是她在负责,这难道还不够吗?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的健康?我知道,她不会停下来的。她已经二十岁了,但依旧是我们在船上初次见面时那个固执的小孩,如果我的建议不适合她,她是不会听从的。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把这些话告诉她。如果不幸即将来临,而我没有尽最大的努力把她拉上正轨,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洛瑞尔眉头微蹙。什么不幸?显然,洛瑞尔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对那些受过心灵创伤的孩子们来说,凯蒂·埃利斯扮演着亦师亦友的角色,她为什么强烈建议薇薇安放弃在医院的志愿者工作,别去照顾那些孤儿呢?难道,托马林医生就是那个危险因素?又或者,医院所在的区域经常遭到德军的轰炸?洛瑞尔思考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管凯蒂的担心——毕竟,剩下的时间不多,不能全部浪费在和今天的任务无关的事情上。虽然洛瑞尔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但毕竟这和今天的任务无关——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是了解母亲所谓的计划,所以她接着往下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