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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蓝调

作者:李查德 时间:2023-01-09 00:39:23 标签:李查德

  哈伯停止摇动身体,看着我欲言又止,然后又把嘴巴打开。

  「我再也受不了了。」他说。

  上一次我听他讲话是芬雷用扩音话筒跟他交谈的时候,当时他还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跟芬雷搞笑。他的声音很低,但是陈述的内容却明确无比。他没有发牢骚,也没抱怨谁,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再也受不了了。我转头看他,想这句话想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他,「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干。」他说话时面无表情。

  「你干嘛招认一件自己没有干的坏事?」我说,「根本是自作孽。」

  「不。」哈伯说,「我真的做了我招认的事,我做了,而且也照实告诉警探。」

  「狗屁,哈伯。」我说,「你压根儿就不在现场,当时你在参加一个宴会,载你回家的是个警察。看在老天的分上,你没有杀人,你知道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不要在我面前鬼扯那些狗屁。」

  哈伯低头盯着地板,沉思了一会儿。

  「我不能解释。」他说,「我不能多透露些什么,但是我必须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又看了他一眼。

  「会发生什么事?」我说,「你要在这里一直待到礼拜一早上,然后被送回马格瑞夫,而且我猜他们会放你走。」

  「真的吗?」他说。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跟自己争辩一样。

  「你压根儿就不在现场。」我又说了一次,「他们知道这点,或许他们会想知道既然你没有做任何事,为何还要认罪。还有,他们会想知道那家伙身上为何有你的电话号码。」

  「如果我不能说呢?」他说。

  「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我问他。

  「我不能告诉他们。」他说,「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事。」

  他避开我的目光,身体开始发抖,显得很害怕。

  「但是我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他说,「我受不了了。」

  哈伯是个财务专家,给人电话号码才有生意上门,跟任何人见面开口闭口都是避险基金跟节税天堂之类的话题,他会想尽办法把别人的血汗钱拿来做投资。但他的号码是印在一张计算机纸的碎片上,而不是出现在名片上;是被藏在鞋里,而不是被放在皮夹里。还有一点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家伙到底在怕什么?

  「你为何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事?」我问他。

  「因为我不能。」他说,「我就只能说这么多。」

  我突然觉得好累。二十四小时之前,我在一处交流道从灰狗巴士下车,沿着一条崭新的道路走下去,在温暖的晨雨中踏着快乐的步伐,避开任何人与事,简直就是没有行李、没有麻烦的自由之身。我不想因为哈伯或芬雷,或是一个被人打爆光头的高个儿而惹上麻烦。我不想要有任何瓜葛,只求让我平安、宁静地去追寻瞎子布莱克的足迹。我想要从八十岁的老人里面找到还记得他的人,曾经在酒吧里听过他表演的人。我该聊天的对象应该是在牢房外扫地的老家伙,而不是哈伯这个自命为雅痞的浑球。

  他很认真地在想事情。我现在知道芬雷是什么意思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人这么轻易就被看穿。他的嘴巴动来动去,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手指头不断舞动好像他正在算加减乘除,权衡利害。我看着他,看出他做了决定,他转身看着我。

  「我需要别人的建议。」他说,「我遇上了麻烦。」

  我对着他笑了起来。

  「哇,我真是太惊讶了。」我说,「我怎么没有猜到呢?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玩腻了高尔夫球,所以才跑来这里度周末呢!」

  「我需要帮助。」他说。

  「你已经被帮了一个大忙了。」我说,「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现在正趴在床上被人捅屁股,门外还有一堆老色鬼排队等着。我可没看到你对我有多感激。」

  他低头往下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真抱歉。」他说,「我很感激,相信我,是真的。你救了我一命,是你罩着我,所以你更应该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有人威胁我。」

  他坦白后,我刻意好一会儿不说话。

  「我知道。」我说,「那是很明显的。」

  「而且,不只是我。」他说,「我的家人也遭受威胁。」

  他想把我拖下水。我看着他,他又开始沉思,嘴巴与手指都动来动去,一会儿往左看,一会儿往右看,好像左右各有一堆理由要他好好去思考:到底哪一边比较重要?

  「你有家人吗?」他问我。

  「没有。」我说。不然我还能说什么?我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哥哥,但是他住在别的地方,几乎没有见面,所以我说我没有家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家人,也许想,也许不想。

  「我已经结婚十年了。」哈伯说,「上个月满十周年,当时还办了一个大型宴会。我有两个小孩,男孩九岁,女孩七岁,妻子、儿女都很棒。我爱他们胜过自己的命。」

  他是认真的,这点我可以看出来。他又陷入一阵沉默,当他想起家人的时候,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在想自己干嘛来牢里蹲而不在外面与家人团聚,但他不是这牢里第一个想这个问题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们住的地方很棒。」他说,「在贝克曼车道上,是五年前买下的,虽然花了我一大笔钱,但很值得。你知道贝克曼车道吗?」

  「不知道。」我说。他不敢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接下来恐怕要跟我说楼下厕所用了哪一种壁纸,还有他打算怎么付他女儿做牙齿矫正的钱。我只好让他讲,反正监狱里的对话就是这样。

  「总之,」他终于说了,「如今我们家可以说四分五裂了。」

  他身上还是穿着卡其裤与马球衫,白色毛衣已经被他捡起来,重新披在肩上。没戴眼镜的他看来比较老,比较茫然,平常戴眼镜的人一旦拿下眼镜,看起来总是比较不专心,而且也比较脆弱。来到这个现实世界,少了那层掩护后,他看来就像是个疲累的老家伙。他把一只脚往前伸,我可以看到他鞋底上面印的图案。

  他说威胁是什么意思?是有事情不能曝光,还是什么难言之隐,公开后就会毁掉他在贝克曼车道上所营造出来的完美人生?或许是他老婆被牵涉到什么事情里,他必须帮她隐瞒。或许是她和那死掉的高个儿搞婚外情。有太多可能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或许他们家被一件丢脸的事威胁,破产的问题、不名誉的事,甚至有可能是他们就快被逐出乡村俱乐部。我根本就想不出结论,因为我并没有跟哈伯住在同一个世界,思考方式跟他完全不同。我看到他因为恐惧而发抖,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大事可以让人怕到这种地步,或者是小事。当我昨天在警局初次见到他时,他看来既苦恼又愤怒。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会偶尔出现发抖、目瞪口呆以及眼神中充满惊恐的模样,但有时候看起来又是那么认命与漠然,显然是有件事让他害怕极了。我靠在牢房的墙壁上,等他揭晓答案。

  「他们威胁我们。」他又说一次,「如果我跟别人说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就会闯入我家,在卧室把我们包围起来。他们会把我架在墙上,阉掉我之后逼我老婆把我的鸟蛋吃下去,然后割断我们的喉咙。他们会叫孩子们在一旁看着,把我们弄死后,再好好料理两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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