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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蓝调

作者:李查德 时间:2023-01-09 00:39:23 标签:李查德

  「你对死者有何看法?」芬雷问医生。

  「关于第二个死者,我只知道他的表上刻了名字。」医生说,「他在一个小时前才刚被送上我的验尸台。」

  「所以你对第一个有看法?」芬雷说。

  医生开始翻阅他桌上的笔记,但此刻他的电话铃响了。他接起来答话后,按下保留键,把电话转给芬雷。

  「找你的。」他说。芬雷从凳子起身往前站,接过话筒,听了一会儿电话。

  「好的,」他对着话筒说,「只管把它印出来,然后传真到这里。好吗?」

  然后他把话筒交还给医生,坐回凳子上,脸上露出了微笑。

  「打电话过来的是史帝文生,他在局里。」他说,「第一个死者的指纹终于比对出一笔相符的数据,看来重新比对一次指纹是正确的决定。史帝文生很快就会把数据传真过来。那么医生,请你告诉我们你的发现,好让我们把线索汇整起来。」

  这位身穿白袍、看来疲惫不堪的家伙耸耸肩,拿起了一张纸。

  「第一个死者?」他说,「我没啥了不起的发现,他的尸体已经不成人形。他是个高大强壮的家伙,顶着一个光头。最主要是他补牙的痕迹。看来这家伙曾在世界各地补牙,有些材质是美国制的,有些则是看起来像美国制的,还有一些是外国制的。」

  我身旁的传真机开始发出哔哔声以及纸轴隆隆卷动的声音,一张薄纸跑了出来。

  「那么,我们该下什么结论?」芬雷说,「那家伙是个外国人吗?或者是个美国人,但是住过外国之类的?」

  纸张传送出来后,上面写满了数据,传真机也停止转动,不再出声。我拿起纸张瞥了一眼,接着我仔细看了两遍,浑身感觉到一阵寒意,像是全身结冰而瘫痪似的,完全无法动弹。我不敢相信我在传真纸上看到的东西,真是一阵青天霹雳。我瞪着医生,开口对他说话。

  「他是在外国长大的。」我说,「他曾在每个居住地补牙,八岁时右臂曾经骨折,在德国打上石膏,并且在首尔的医院开刀切除扁桃腺。」

  医生抬头看我。

  「他们有办法从指纹判读出这些资料?」他说。

  我摇摇头。

  「那个家伙是我的兄弟。」我说。

  第10章

  我看过一部电影,演的是海军在北极的冰天雪地里长征。当人们在坚固的冰河上行走时,河面的冰层突然隆起而四分五裂,因为浮冰承受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压力而改变了整个地貌。本来平坦的地方变成嵴壁,身后突然多出了一个大沟壑,眼前出现一个湖,整个世界在剎那间风云变色。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我坐在传真机与计算机终端机之间的柜台上,因为震惊而全身僵硬,感觉就好像是去北极探险,脚才刚刚跨出一步,身边的世界就已经全部变样。

  他们领着我走到后面的冷冻库去进行正式的认尸。他的脸因为枪伤而被打烂了,全身骨头都断掉,但是我认得出他脖子上的星形伤痕。当时我们拿一个破瓶子来玩耍,结果在他身上留下疤痕,那已经是二十九年前的事了。接着他们把我载回马格瑞夫警局,开车的是芬雷,萝丝可跟我一起坐在后座,一路上都握着我的手。我们只开了二十分钟的路程,但是那段时间却让我恍如隔世。我们俩这一生的回忆都在我的脑海闪过。

  我哥哥乔伊比我大两岁,他是在艾森豪威尔执政末期,在远东一处基地里出生的。我出生的基地则是在欧洲,当时肯尼迪才刚刚开始当总统。我们两人在美军家庭特有的环境中成长:我们游历了全世界,但是却活在非常孤立的气氛中,身边的一切都如昙花一现。我们总是在移动中度日,不知道为什么又要换地方,也不知道可以在一个地方待多久,如果让我们在一个地方待超过一个半学期,说真的还有点不习惯。有好几年,我们都因为部队移防而没有遇到冬天:我们在初秋离开欧洲,到了太平洋某地后,又开始度过那一年的第二个夏天。

  我们总是不能跟朋友长相聚守,只要有个单位被运送到某个地方,就会有一群小孩不见。有时候我们在几个月后会在不同的地方跟这些小孩重逢,也有很多就从我们生命中消逝离去,没有人在见面时会说声嗨,更没有人会在离别时说「再见」,我们只有两个选择:停留或离去。

  乔伊跟我渐渐长大后,部队移防的频率更高了。因为越战的关系,所以军事单位在世界各地的更替速度愈来愈快,生活被迫在一连串的基地移防中度过,我们从来不能拥有自己的东西,因为每个人上运输机时都只能带着一个包包。

  我们就在这种混乱的生活中一起度过了十六年,我的生活中似乎只有乔伊是不变的,他是我深爱的兄长。但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能确定。很多陈腔滥调的修辞都让我有这种感觉,例如有人会说「睡得像个婴儿」,但这到底是指睡得很香甜,还是指每十分钟就会尖叫着醒来一次?同样的,「他是我深爱的兄长」这句话在我们家也有很多不同的涵义。

  事实上,我从来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他,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爱我。我们虽然只差两岁,但是他出生时还是五○年代,我却在六○年代来到这世上,所以我们之间的差异似乎不能用两岁的差距来衡量。而且,跟其他相差两岁的兄弟一样,我们也常让对方觉得很不爽。我们常常打打闹闹,闷闷不乐地等待长大,希望有朝一日能否极泰来。这十六年的时光里,或许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爱恨交织。

  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具有军人家庭的最大特色:家人就像你部队里的兄弟一样。基地里的养成教育要求军人必须绝对效忠自己的部队,这是军旅生活的基础。他们的小孩也把这一套学得有模有样,用同样死忠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家人,所以兄弟之间偶尔会互相讨厌,但是绝对不容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兄弟。乔伊跟我也是这样,我们会百分之百地忠于对方,不计任何代价。每到一间新学校,我们总是在运动场上背对背掩护对方,靠拳头一起摆平麻烦。我罩着他,他罩着我,因为两兄弟本来就该这样。虽然我们一起度过的那十六年并不是很正常的童年,但我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而且乔伊也一路陪我走过这段童年岁月,直到最后。但是现在他被人杀了,我坐在警局这辆雪佛兰里面,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

  芬雷直接驶过马格瑞夫镇,把车停在警局外的车道上,直接对着入口那一扇大玻璃门。他跟萝丝可先下车,站在外面等我。四十八小时前,贝克与史帝文生也曾这样等我。我一下车就感觉到中午的热气。我们一起站了一会儿,接着芬雷打开厚重的玻璃门,三人一起走进去,先经过空荡荡的警员办公区,再回到紫檀木大办公室。

  芬雷坐在桌旁,我坐在礼拜五坐的那张椅子上,萝丝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我身边。芬雷吱吱嘎嘎打开抽屉,拿出录音机,取出录音带,跟往常一样用指甲测试麦克风,然后坐好看着我。

  「很遗憾你的兄弟发生那种事。」他说。

  我只是不发一语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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