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蓝调
「把妳需要的东西都打包。」我又说了一遍。
她不太高兴,但还是去收拾东西了。一场比赛就此展开──我不知道有哪些对手,甚至也不知道到底要比什么,但是我知道怎么参与这场比赛。第一件事,就是让对手以为我们落后一步。
「那我今天应该去上班吗?」萝丝可问我。
「一定要去。」我说,「一切都不能有异状。而且我们要跟芬雷谈一谈,他正在等华盛顿那边打电话给他,我们需要谢曼.史托勒的资料。但是妳别担心,他们不可能在警员办公室里开枪把我们干掉,他们会在安静偏僻的地方下手,可能会在夜里。局里面只有帝尔一个是他们的同伙,所以妳就紧紧跟着芬雷、贝克或史帝文生,好吗?」
她点点头,然后去淋浴,准备着装上班。二十分钟后,她穿着制服从卧室走出来,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新的一天,然后看着我。
「是你说我们会没事的哦?」她说。
她这句话不只是疑问句,语气中还带着歉意,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心。我也看看她。
「妳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边说边对她眨眼。
她点点头,也对我眨眨眼,我们俩已经没事了。我们从前门离开,让门微微开着,保持我们刚刚回来时的模样。
为了制造我们没有回她家的假象,我把宾利轿车藏在车库里,然后坐进她的雪佛兰,决定往北走,先去安诺餐厅吃早餐。她驾车离开房子,开上矮丘。因为已经习惯了宾利车里直挺挺的座位,所以我觉得雪佛兰的位子比较宽、比较矮。前方从矮丘下坡,朝着我们开来的是一辆深绿色面包车,烤漆还很漂亮,车子看来干干净净,像全新的。它看来像一辆货车,但是有一侧车身喷上几个漂亮的金字:「克林纳基金会」。我之前遇到的园丁也是用这种车。
「那是什么货车?」我问萝丝可。
到了咖啡店以后她慢慢右转,往北开进闹区。
「克林纳基金会的货车可多着呢。」她说。
「基金会都做些什么事?」我问她。
「都是镇上的大事。」她说,「马格瑞夫镇把土地卖给老克林纳盖仓库,其中一个条件是他必须出钱弄一个小区计划,计划由帝尔的镇长办公室执行。」
「由帝尔执行?」我说,「帝尔可是我们的敌人啊。」
「因为他是镇长,所以由他执行。」她说,「并不是因为他是帝尔家族的人。这计划花了好多钱在公共事务上面,像是道路、花园、图书馆,也赞助一些地方的活动。连警局都削了不少,像我的抵押贷款就有补助,因为我是局里的人。」
「这样一来,也让帝尔的势力更为强大。」我说,「那么,克林纳家那个男孩子是怎么回事?他警告我不要碰妳,说话的口气像是只有他才能跟妳在一起。」
「他是个浑球。」她说,「我尽可能躲开他,你也该跟我一样。」
她继续开车,看起来很焦躁,眼光不断往四处张望,一脸惊慌,好像受到了威胁一样,也好像觉得有人会突然从车子前方跳出来,开枪把我们干掉。尽管她仍然住在这乔治亚州的乡间,但往日那种宁静的生活已经结束了,因为她知道──昨晚有四个男人闯入她家。
车子开进安诺餐厅的砾石停车场。避震器很软,雪佛兰大轿车在路面上微微晃动着。我从低矮的座位滑出来,跟她一起嘎吱嘎吱地越过砾石路面,走到餐厅门边。今天的天色阴沉沉的,昨夜那一场雨让空气变得很冷,天边到处都还留着破碎的云朵。餐厅的墙板也反映出这种萧瑟的气氛,寒冷的天气让人觉得要换季了。
我们进去后,发现整间餐厅都是空的。我们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戴眼镜的女服务生端咖啡来。我们点了培根蛋套餐,还加了一堆要额外付钱的东西。一辆黑色载货卡车停进外面的停车场,就是之前我已经看过三次的那辆,只是这次开车的人不一样,不是克林纳家那个男孩子,是个比较老的家伙,大概已经快六十岁了,但是看起来精瘦硬朗,留着一头铁灰色的小平头,衣着就像是个穿着牛仔裤的牧场工人。他看来像一天到晚在外头的太阳下奔波似的,即使是透过安诺餐厅的窗户看着他,我也能感受到他浑身的精力以及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萝丝可用手肘轻轻碰我一下,对着那家伙点点头。
「那就是克林纳先生,」她说,「当家的老头。」
他开门进来先站了一会儿,左顾右盼之后走到用餐吧台边。安诺从厨房里走出来,两人把头凑在一起讲了一阵悄悄话,接着克林纳站起来走向门边,又停下来左顾右盼,把锐利的目光投在萝丝可身上。他的脸庞精瘦,五官不怎么突出,而且看来冷酷无情,紧闭的嘴巴好像嵌在脸上的一条线。没多久后他把目光移到我这边,我觉得好像被人拿着探照灯往身上照,他的双唇微张,对我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那一付牙齿可真不是盖的──长长的犬齿往内斜,门牙长得又平又方,就像老狼的黄板牙一样。接着他又紧闭双唇,迅速把目光移开,开门后嘎吱嘎吱地走向停在砾石地上的卡车,扬长而去之际引擎还高声呼啸,碎石子被轮胎卷得往四处喷散。
看他走了以后,我转头面对萝丝可。
「多跟我说一些有关克林纳家族的事。」
她看来还是很焦躁。
「你问这个要做什么呢?」她说,「我们的小命都快不保了,你还有心情跟我聊克林纳家族的事?」
「我在找线索。」我说,「克林纳这个名号在这里实在太响亮。他看起来是个很有趣的家伙,他儿子更是个活宝。我还看过他老婆,看起来不太快乐。我想知道这一切跟其他事情的关系。」
她耸耸肩,对我摇摇头。
「我实在看不出关系。」她说,「他们是新来的居民,只在这里待了五年。他们家族本来住在密西西比州,靠着处理棉花的生意赚了大钱,已经有好几代之久。他们发明了一种新的化学原料,是一种新的配方,大概是氯或钠之类的,我不太确定,总之他们赚了一大笔钱。但是在五年前,由于污染或者其他问题,当地的环保署开始找他们麻烦,因为有废水排放到河川里,所以沿着河流一路到纽奥良都可以看见死鱼。」
「那后来怎样呢?」我问她。
「克林纳先生把整个工厂搬到这里。」她说,「当时公司是他的,他把整个密西西比州的事业都结束,到委内瑞拉或者某地另起炉灶,然后又试着把投资分散在其他地方。他是五年前出现在乔治亚州的,在这里设立了一个仓库,把一些货品、电器之类的东西放在这里。」
「所以他们不是本地人啰?」我说。
「五年前,没有人在这里看过他们。」她说,「我对他们不太了解,但是我从来没听过有关他们的负面消息。克林纳先生或许是个硬汉,甚至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但我想只要你不是河流里的鱼,他还不至于下手害你。」
「他老婆为什么看起来怕得要死?」我说。
萝丝可对我做个鬼脸。
「她没有怕得要死啦!」她说,「她是生病了。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所以她给人一种很害怕的感觉。她就快要死了,好吗?这又不是克林纳先生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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