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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童子:三岛屋奇异百物语参

作者:[日]宫部美幸 时间:2023-01-09 00:58:33 标签:[日]宫部美幸

  ——糟糕!

  阿关冷汗直冒,前后张望,连一只小狗都没瞧到,也不见半个人影。不论桥头或桥尾,皆空无一物。

  扶阿关起身的手消失无踪,只有婆婆托她送交的包袱掉在脚边。

  阿关缓缓吁一口气,捡起包袱抱在胸前。往前一、两步后,她匆匆走完剩余的一小段路。河宽仅有三间,桥身不长,走起来颇轻松。

  阿关加紧脚步,想尽快远离那座桥。眼前出现她从小走惯的小路,夏日晒干的尘土飞扬,放眼望去,前方正升起蒸腾热气。

  走着走着,阿关发现一件怪事。四周莫名安静。

  从河边沿着小路前进,是一座茂密的杂树林。刚刚还传来阵阵鸟鸣,蝉声作响,此刻却一片寂静。这么一想,连潺潺水声也听不到。转身一看,背后只有冉冉升起的蒸腾热气。

  小路开始变成上升的缓坡,阿关有些怯缩,仍振奋精神,迈步前行。拖着临盆在即的身躯,要爬坡非常吃力。汗水滴落下巴,她以挂在脖子上的手巾一抹。好不容易来到坡顶,眼前却是无比怪异的景象。

  下坡路的前方,是一条小径,几栋简陋的小屋相互紧邻。

  ——这到底是哪里?

  从未见过的地方。这里不可能有小屋,小径应该是继续往前延伸。

  远看也看得出那些小屋多么简陋。阿关勉强走近,那些小屋的穷酸样看得更清楚。歪曲的柱子上,仍残留起毛边的树皮,木板铺成的屋顶压满石头 壁的破损处挂着草席。不知哪来的水流向路旁,积了一滩泥水。阿关住的村庄算不上富裕,至少没这般惨不忍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掉头往回走吧。再继续走下去,感觉会发生无法挽回的状况。阿关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不知何时起,她一直屏气敛息,一手护着大大的肚子,一手抱着包袱,呆立原地。

  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喂,这位太太。

  阿关吓一跳。一名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翁,从前面的简陋小屋后方探出身子。褪色的工作服露出单边肩膀,衣服下襬卷起塞进腰带,可清楚瞧见嶙峋的肋骨,活像是妖怪图绘里的饿鬼。背部佝偻,头发几乎掉光,唯有耳朵两旁留着一些白发。光秃秃的脑袋,配上一副招风耳,模样极为古怪。

  然而,真正令阿关的呼吸和汗水瞬间冻结的,是看不到老翁的脸。

  乍听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断询问阿关:怎会看不到脸?那老翁没有脸吗?是不是像无脸男一样?

  阿关流露困惑的眼神,偏着头回答:

  「小姐,我也不晓得怎么解释,对方脸倒不完全是平的。」老翁隐约有五官,说话时嘴巴似乎也会动。

  「不过,我再努力定睛凝视,都看不清他的长相。」愈看愈觉得五官模糊。老翁面无血色、皮肤苍白,彷佛只有脸庞蒙上一层白雾。

  阿关吓得无法动弹。老翁走近两、三步,单手捧着一个竹筛。

  ——太太,您在木桥上犯了错吧。

  老翁缓缓摇头。

  ——您忘记那项禁忌吗?这下麻烦了。

  阿关强忍着几乎难以喘息的恐惧,颤抖着反问。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哪里?

  老翁略微偏头,似乎在笑。至少他的声音带有笑意。

  ——哪里是吧……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啊。

  听老翁提到「这里的人」,阿关环视四周,发现从屋顶相邻、略微倾斜的简陋小屋旁,露出许多人的身影。

  男女老幼都有,大部分穿着工作服。不过,有些男人只穿兜裆布,女人中也有顶着凌乱的横兵库发髻43、搭配红色衬衣的,约莫是落魄的妓女吧。每个人都形容枯槁,即使仔细端详,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五官,和那名老翁一样。

  ——不管这是哪里,都不是阳间的人该来的地方。

  老翁一说,阿关差点哭出声。她搂着肚子,感觉到腹中胎儿在蹬脚。

  ——请帮帮我。我快生产了,希望能平安见孩子一面。

  阿关弯着身子,不断向老翁磕头,泪眼婆娑地请求他帮忙。

  ——拜托您让我回去,我什么都肯做。

  老翁沉默不语,侧着头思索半晌后,悄声道:

  ——我没办法对怀有身孕的女人做太残忍的事,妳跟我来吧。

  老翁向阿关招手,要她到小屋后方。为了远离那些紧盯着阿关,没有五官、模样阴森的人,她急忙跟在老翁身后。

  简陋小屋的后方,有好几个地上爬满树根的树墩。老翁往其中一个树墩坐下,示意阿关就近找个树墩落坐。老翁身旁铺着草席,泛白的干豆堆栈如山。每一颗豆子都不及阿关小指的指甲大,外形歪歪扭扭,阿关从没见过。老翁似乎原本在筛豆子。

  ——你们吃这个吗?

  阿关的恐惧稍稍缓减,虽然只有一点点。如果他们吃豆子这种常见的食物,至少和一般人相近,不像妖怪或野兽。

  ——妳在做什么?快坐下。

  在老翁的催促下,阿关在树墩坐下,与老翁面对面。

  老翁宛如训斥般,加重语气道:

  ——在桥上犯错而来到这里的妳,并未走完那座桥。如果想离开、回到原来的地方,得付过桥费。

  如果花钱就能解决,不管怎样,我都会筹来给您——阿关急着要开口,老翁抢先打断她的话。

  ——那座木桥的过桥费,不是钱。

  ——不然是什么?用白米可以吗?

  阿关马上如此反问,是因老翁他们实在过于枯瘦,而且摆在一旁草席上的小豆子,看起来实在难以下咽。

  ——不,不对。

  老翁那张泛白模糊的脸,突然像在笑。他似乎觉得挺有趣。

  ——要离开这里,得用「寿命」支付过桥费。

  老翁的话声转为喉音,明显带着嘲讽。

  ——看是妳,还是妳腹中的胎儿,两者都行。交出其中一方的寿命。

  老翁对一脸困惑的阿关狞笑道:

  ——很伤脑筋吧。舍不得宝贵的性命,对不对?不过,一直待在这里,即使保有寿命,也跟死没两样。那么,不如交出一些寿命,回到原来的地方还比较好。

  阿关似乎听懂老翁这番话的意思。

  ——要交出多少寿命才够?

  老翁闻言,像在替牛马估价般,上下打量着阿关。

  ——这个嘛,妳是十年,如果是妳腹中的胎儿,只要一年。

  如果当场交出寿命,虽然不晓得阿关的寿命有多长,但她原本的寿命会短少十年,而她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则会短少一年的寿命。

  阿关毫不犹豫地应道:

  ——我明白了。那就献上我十年的寿命吧,请以此当过桥费。

  老翁那泛白模糊的脸,似乎浮现冷笑。

  ——别急着回答。要是后悔,我帮不了妳。

  ——不,我不会后悔。

  ——如果交出十年寿命,妳或许会早逝。无法看到肚里的孩子健康长大,不觉得遗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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