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向办事员打了招呼，然后对年轻人说：“你要是不忙的话，我想问问你稻埴商店的事，咱们到那边的咖啡馆坐一坐，行吗?”

　　我想读者也已经觉察到了，这个年轻人是被稻垣雇用的推销员中的一个，就是那个把石膏塑像卖给神田画框店的不良青年平田东一。他看畔柳的相貌，觉得从他身上又可以弄几个钱花，于是就在几问几答之后，接受了博士的邀请。

　　于是，博士、野崎助手和平田就离开了大厦的办公室，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进行了一番问答。这一问一答的内容挺烦琐的，这里就省去不谈了，结果是从平田嘴里弄清了以下事实：

　　稻垣雇了六名愚蠹无比的年轻人作为推销员，让这六个人各拿一尊石膏像无偿地送给中学。平田没有按命令行事，而是私吞了石膏像，把它卖给了神田的一家画框店。当然，为了让他说出这些，博士给了平田不少的小钱。

　　听完这些之后，畔柳不知是怎么想的，提出去神田的画框店里看一看，三人随即同坐博士的汽车向神田开去。

　　画框店的陈列架和几天前一样，落满了灰尘，看起来挺陈旧的。大约有两米宽的玻璃橱窗里并排放着数幅油画复制品，全是大路货，其中惟独那个一只手臂的石膏塑件白白的，很引人注目。

　　无需平田告诉，博士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个石膏塑件，他一瘸一拐地走近橱窗，将额头紧贴着橱窗玻璃用心地观察着它。

　　“了不起。石膏塑件做得如此好，我从未见过。而且构思也别出心裁。”看了一会儿之后，博士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真是这样。造型很奇特。肌肉跟真的一样，像是一只女人的胳膊。”野崎助手也在随声附和。

　　“当然是女的啰。还是个年轻的女的。这只胳膊的主人一定是个美人儿。”

　　野崎听到美人儿这个词儿，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的里见绢枝的漂亮脸蛋儿。心想，她肯定也有这样漂亮的胳膊，并且为自己陷入这种不太正经的幻想而有点不好意思。

　　博士好一阵一动也不动地盯视着石膏像的一个地方，突然碰了一下野崎的手臂，说：“哎，你瞧这儿!怎么回事?有点怪嘛。”那声音出奇地低，野崎和平田都有点吃惊，于是跟随着博士的目光朝那个地方看去。

　　那是石膏像手腕部位，仔细一看，从陈列架的隔板到石膏像的手腕处，排着长长的一队蚂蚁。

　　石膏像又不会沾上糖，招来那么多蚂蚁，着实不同寻常。

　　再凝神细看，原来蚂蚁排成两排，这蚂蚁队伍到手腕处就停止了，它们不再往前进，而是到了那里就往回走。

　　“噢，我知道了。石膏像上有个小洞眼，你们看，蚂蚁从那洞眼钻到里面去了。”

　　“可不是嘛，眼睛几乎看不见的小洞眼。不过，有了小洞眼就会招来那么多蚂蚁吗?”

　　三人都不解这一奇妙现象，一时沉默无语。但是，没过多久，畔柳博士突然走进店内，问老板这石膏像要多少钱，老板开了惊人的髙价，博士竞然没还价就让把它包起来。

　　待老板用报纸将其包扎好之后，博士很小心地拿起来挟在腋下，督促两人迅速地向汽车停靠的大街拐角走去。

　　上了汽车，博士把石膏像牢牢地摆放在膝头，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另两人被博士这种奇怪表现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好像是鬼神附身了似地，直感到浑身一阵阵发冷，他们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车开到博士宅邸，已经很黑了，三人从车上下来，相互巳看不清都是什么表情了。

　　“我还有句话要问你，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就一起进去吧。”博士向平田说了这么一句，就领先向门厅走去。

　　第10章 石膏像的真相

　　枝形吊灯照耀下的书房写字台上，放着拆开包的石膏路膊，博士、野崎和平田三人围着写字台，你看着我，我看着他。

　　“平田君，”博士打破了沉默。“你刚才说，除了你之外，还有五人被录用为推销员，他们拿到中学去的石膏像都和这一样吗?”

　　“不，好像不一样。有的只是一个头，有的即无头也无胳膊和腿，只是个身子，也有只是脚的，详细的记不清了。”

　　“果然是那样。”博士自言自语地嘟喃着。“实在可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可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重大犯罪事件。但是，光空想也没用，我猜想的对不对，我们来试验一下吧。野崎君，对不起，你去拿个锤子来。”

　　“哎?您说拿锤子?”野埼有些惊奇地反问。

　　“是锤子。除此之外没有办法消除我的噩梦般的怀疑。”

　　野崎为找锤子出了书房，这时书童进来了，说是里见绢枝来访。她也按照约定再次来到了博士家。

　　不一会儿，绢枝的漂亮身姿和找锤子的野崎一起出现于书房之中。也不顾对方正在寒暄问候，博士突然问她：

　　“你妹妹很像你，是不?”

　　“您说哪儿?”绢枝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反问了一句。

　　“脸，当然指脸啰!”

　　“哎，很像，我们自己并不怎么觉得，可是别人都说一模一样。”

　　“那我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妹妹的右胳膊上有没有什么特殊记号?就是只看胳膊就知道这是妹妹的胳膊的那种记号?”

　　“您说是右胳膊?”

　　绢枝被这近似疯话的提问搞得越发茫然不知所措，一下子回答不上来。她好像实在弄不清博士到底要干什么。

　　“是的，右胳膊，你记不记得有没有痣或者伤疤什么的?”

　　“噢，是有的。妹妹小时候很调皮，右手背上划了一个大口子，留下了疤，现在还看得很清楚。不过，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啊，您是不是说……”

　　绢枝好像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眼看着她脸色发白，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哆嗦了起来。

　　“别，别这样，还不至于那么让你害怕。这多半是我的空想。我想绝不会有那种荒唐透顶的事。”

　　然而，这只是博士自己的想法，绢枝并没有意识到博士的意思。连助手野崎也无法相信博士这是在讲眼前桌上摆的石膏像的事。

　　这里要提醒读者注意的是，正当大家都在忘我思考时，小混混平田东一不知什么时候溜出了书房跑掉了。他是见里见绢枝来访有意避开了吗?不，平田可不是那种懂事儿的年轻人。那么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呢?前面说过，他是个惯偷，会不会看到博士家的豪华摆设，起了什么歹心呢?

　　不管怎么说，此时平田摸出书房，对于后来的事态发展关系重大，请读者好好记住此事。

　　且说畔柳博士终于定下心来抓起了锤子，忽然又想起对绢枝说：

　　“噢，里见君，你稍离开一下这里说不定更好一些。万一(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出现某种情况让你心情不愉快就不好了。”

　　“不，没有关系。”绢枝模模糊糊觉察到了博士的意思。“真的没有事的。我自信自己是坚强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决不会给您添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