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我也同样觉得难以理解,」我坦白说道,「从私人金库被偷走的戒指,庭园的南边莫名其妙少了一块草皮,还有男爵本人悲剧性的往事……」
「亲爱的华生,你是有几分才华,不过你运用这分天赋的时候少得惊人。你刚刚正指出了整件事情里最明显的几个重点。」
「不过我要老实说,我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你打算今晚跟那个犯人对决吗?」
「让人讶异的是,其实并没有人做出真正的违法行为。不过呢,今晚你我应该尽可能多穿点羊毛衣物,能弄到多少就穿多少,这样才能当场见证罪行。」
「当场见证!福尔摩斯,你指的是什么罪行?」
「如果我没有神智不清的话,那应该是盗墓罪。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在将近一点左右的时候跟我在庭院里碰头。我想到时候大部分的仆役都睡了,所以,如果我是你,就会小心行动,别让人看到。不必要的拖延可能真的会带来很大的不幸。」
他一说完,就消失在他卧房里了。
一点还差十分的时候,我把全身裹得暖洋洋地离开大宅。这天真的冷到刺骨,草地上冻结的湿气有如满天星星。我一眼就看见我的朋友,他正漫步在一条以欧式严谨风格精心维护过的气派道路上。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天空中清晰散布的点点星辰。我清清喉咙,福尔摩斯就点点头,走向我这里。
「亲爱的华生!」他轻声说道,「所以你也宁可冒险忍受严寒,而不愿意错过莫文丘的夜景?或者说,至少管家是这么假定的吧?」
「我不认为杰文斯太太还能清醒到可以做出什么假定。」
「漂亮。咱们就来看看,一趟轻快的散步是否能对抗这种严寒的气候吧。」
我们循着小径前行,刚开始这条路是朝着花园的方向,但很快就转了弯,沿着附近悬崖的曲线前进。没过多久,福尔摩斯就带着我穿过一个长满苔藓的铰链门,把黑石南屋的田产留在背后。我觉得我们的计划中有个很严重的不妥之处,所以我忍不住问道:「你是用某种方式找出盗墓罪跟刚被偷的传家宝之间的关联了?」
「为什么说是刚被偷?记住,我们没有证据能证实那东西失踪多久了。」
我边思索,边呼出一口有如幽灵瘴气般的白雾。「我同意。可是如果真有盗墓事件,我们不是应该加以防范,而不是等着揭发?」
「我很难这样想。」
福尔摩斯每到快结案的时候就爱保密,虽然我完全习惯了,但他那种专横又善辩的态度,还是很折磨我的神经。「可以肯定的是,你很快就会知道,破坏草坪的诡异行为跟亵渎神圣的长眠之所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瞥了我一眼。「你认为挖一个坟墓需要多久时间?」
「一个人吗?我说不上来耶。如果没什么其他限制或条件,或许一天可以完成吧。」
「要是你必须彻底保密呢?」
「我想应该会需要更多天。」我缓缓回答。
「在我想来,必要时,可能需要用一样长的时间把坟墓填回去。而且,要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个计划,我认为人天性中的狡猾会找出方法来避人耳目。」
我惊讶地倒抽一口气,突然间答案清楚了:「福尔摩斯,你是要告诉我那片不见的草皮——」
「嘘!」他悄声说。「那边,你看到没?」我们爬到一处长满树木的山脊顶端,距离大宅的地产范围约有半哩远。此刻我们正俯瞰一片杂草丛生的洼地,这里是与邻近城镇相交的边界之地。福尔摩斯细长的手指一指。「观察那个教堂。」
在明亮月光下,隔着墓园树丛,我看见了一个男人弯着腰的形影,他正把最后几杯土放到一个小小的白色墓碑上。他用手背揩了揩额头的汗水后,便直接朝着我们走来。
「是蓝斯顿爵爷。」我低语道。
「就在这个山脊顶端的下方。」福尔摩斯话一说完,我们就撤退到杂木林里了。
「他差不多完成了。」我的同伴注意到这一点。「华生,坦白说,对于这件事,我同情的是犯了罪的这一方,但你应该待在这块岩石后面,自己做判断。我打算单独去跟男爵对质,要是事实证明他还讲理,那就更好了。如果他不讲理……动作快!蹲低些,尽可能保持安静。」
我躲在一块大石后面,轻轻握住我大衣口袋里的左轮枪。我才刚注意到一根火柴嘶一声燃起,便闻到福尔摩斯的烟味。隐约的脚步声突然在斜坡上低沉响起,我发现福尔摩斯真是很仔细地选择了我的藏匿位置,因为我虽然藏在岩石背风处,但这颗石头跟相邻的大圆石之间的一道裂缝,给了我一片得以看见事件现场的狭长视野。
男爵爬上了山脊,进入了我的视线范围。此刻即便空气冻得要结霜了,他却在出汗,并且大口地喘着气。他抬眼望向眼前的树林,瞬间惊恐地止住步伐,并从他软毛镶边的斗莲里抽出一把手枪。
「是谁?」他用哑着嗓子质问。
「蓝斯顿爵爷,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我必须跟你谈谈。」
「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喊道,「这种时候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也可以问你同样的问题,爵爷。」
「这跟你无关系,」男爵这么反驳,但他在惊慌之余变得措辞尖锐起来。「我刚才去拜访别人。有位朋友——」
福尔摩斯叹了口气。「爵爷,我不能放任你这么替自己作伪证,因为我知道你今晚的差事跟活人无关,与死人倒有点关系。」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点?」男爵说道。
「爵爷,我无所不知。」
「那么,你已经发现了她的墓地!」他的手抖得厉害,手上的枪对着地面画出一个个小小的圆圈,就好像他不确定那把枪的用途是什么。
「我今天早上去过一趟,」福尔摩斯态度和缓地承认了。「根据你的自白,我知道你曾经爱过伊莉诺拉·劳利。你认为自己这样做很聪明,因为你们之间有过太多次幽会与书信往来,你判断这些事在她死后根本藏不住。」
「我确实是这么想——所以我全都告诉你了!」
「从你的家人发现戒指不见的那一刻起,你的手段就很高明,」福尔摩斯继续往下说,他那双有着催眠魔力的灰色眼眸片刻不离男爵的脸,但我知道,其实他跟我一样,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把手枪上。「你请华生医生跟我来协助警方;你甚至坚持,要我们在尘埃落定以前继续待在黑石南屋。我还要更进一步称赞你办事真的非常仔细。」
男爵愤怒地眯起了眼睛。「那我就直说了。我对你跟你的朋友殷勤有礼到了极点。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要去她的坟墓那里?」
「理由非常简单,就因为你声称不知道那座坟墓在哪。」
「我为什么要承认我知道?」他质疑道,「没错,她对我来说比全世界还重要,可是——」他停顿了一阵,好克制住自己。「福尔摩斯先生,我们之间的爱是一个被悉心守护的秘密,而我对一个受雇侦探提起这事,就已经是自贬身分了。」
「像你这种地位的男性,不会贸然向陌生人提起这种痛苦又私密的事情,除非事属必要。」福尔摩斯强调。「你赌上这一把了。在我们初次于伦敦会面时,你以为用这种诚恳的态度就能断绝我对这个案件的兴趣。倘若你面对的是一位不那么出色的调查员,你的坦白应该会替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结此事。就连你编的那个故事,说什么叛逆乡下少年趁夜色在田庄撒野都讲得十分可信。然而你上星期天晚间的衣着,却向我透露了许多事情。」
上一篇:天赋之子+沉默之声+觉醒之力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