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我们慢慢地转动,我们的眼睛直盯着充满敌意的包围者。「你疯了,」福尔摩斯轻声说道,「如果你以为我是——」然后突然之间,他的话语跟动作同时突然打住,他抓住我的衣袖,莫名其妙地露出轻快的微笑。
「曼杰克!」他喊道,「你是着了什么魔,加入这批混淆是非的人?」
我惊异地瞪着眼。一个身形巨大无比的男人从人群里往前走出来;他脸上有条鲜明的疤,从他的太阳穴笔直地延伸划过他的鼻子,深陷到脸颊。
「现在呢,我只知道一项事实,」他用隆隆作响的男中音说道,「那就是,今天晚上夏洛克·福尔摩斯不适合出门在教堂区。」
「曼杰克,我真是太高兴见到你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能说我也这么觉得。」
「报纸说他就是刀客!」有个粗暴的年轻人大吼。
「今天晚上我们就送他进地狱!」
「你怎么说呢,曼杰克?」我的朋友问道,「这其实是瞎掰出来的小故事。」
「你跟我一样清楚,那男孩识字的,」他轻蔑地咆哮道,「现在滚吧。要不然下次我就不会花这么长时间讲话了。」
「他在这里安全得跟羔羊一样,」引发这一切事情的恶棍喊道,「我们已经闲扯够久了。我这里有刀,对付他正合适!」
「我也有!」另一个人喊道。
「你们没有一个适合做警察的工作,」曼杰克说话时很冷静,但他的声音在建筑物之间回荡着,「你们那边的人!让这些人过去。现在就走,福尔摩斯先生。他们神智还在的时候会听我的,不过到他们失心疯的时候,只有神才能帮助那些他们怨恨的对象了。」
「多谢你。华生,走这边。」
虽然他们满面怒容,而且还有几个人,包括那个约克郡粗汉在内,大着胆子朝我们的方向吐口水,我们的对手却分向两旁,就像是布幕被拉开来一样。
「天啊,那个人到底是谁?」我惊异地问道。
「曼杰克吗?他是个职业拳击手。」
「那么,我猜你是住拳击场上认识他的罗?」
「不尽然,亲爱的同伴。你对运动的了解够多,所以你知道我的量级跟他的可不能混为一谈。」
「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救我们脱离这场可怕的打斗。」
「这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的全名。曼杰克·霍金斯有位家庭成员就是我的雇员。我亲爱的伙伴,我必须坦承,多年前我慢慢召集那批杂牌军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其中任何一位的父母会被召来为我的好名声作保。虽然上帝知道,他们之中没几个人真有父母。」福尔摩斯叹了口气,这时一波疲惫感似乎传遍他全身。「小霍金斯才刚刚赢得另一笔可观的额外奖赏。亲爱的朋友,那里有辆出租马车,如果我们冲向他,我想他会刚好看见我们的。」
22 福尔摩斯失踪了
第二天我一直没见到我的朋友,直到将近八点钟为止。那时来了一个外表极端凌乱不整的人物,穿着肮脏油布雨衣和高筒靴,看起来像是为了几块铜板卖命疏通下水道的男人,他向我打过招呼,就消失在福尔摩斯的卧房里。半小时后他又出现了,穿着灰色的花呢外套,拿普他的烟斗,然后在桌边坐下,看起来就是个乐陶陶享受眼前工作的男人。
「那么今天清洁工做了些什么呢?」
「他踏进夏洛克·福尔摩斯至少一时不敢涉足的领域。晚餐吃什么?」
「哈德逊太太提到羔羊肉。」
「了不起的女人。亲爱的伙伴,就拉铃吧。从今天凌晨以后我还没想过食物呢,因为那时有太多的事要做。」
「你先前在东区?」
「呃,今天的部分时间。我还做了其他的事。好比说,我在苏格兰场逗留了一会儿。」
「穿成那副德行?」我大笑。
「我要求见雷斯垂德探长。我说我有紧急资讯要告诉他,对他会有莫大的好处。他的同僚犹豫不决。然后我只好迫威胁他们,如果我带着我的消息去找报社,他们就会显得很愚蠢。这个暗示改变了他们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我就进了雷斯垂德的办公室。找揭露我的身分之后,那位好探长相当恼怒,然后我问了他几个关键问题。」
「像是?」
「首先,警方对那个杂称塔维史托克的理论非常感冒,不过他们也很想避开有所偏袒的指控。某些比较活跃的家伙甚至建议,要为了整体考量跟社会观感逮捕我。」
「老天爷啊,凭什么证据?」
「很难以置信的是,真的有人发现一把染血的刀子弃置在凯瑟琳·艾道斯陈尸处的几条街外,不过雷斯垂德没跟我们挺起这件事,因为那把刀跟开膛手用的双锋刀实在太不一样了。发现这把刀纯属巧合,可是雷斯里·塔维史托克或者他那个可恶线人的歹毒心肠却愉快地想到,艾道斯可能曾经为了自保而挥舞那把刀。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就算任何一位英国陪审员能一眨眼就把整个故事驳回,那也没什么用。我甚至不能告他毁谤,因为他没有写下任何一句谎话。」
「可是他太过分了啊!」我抗议道。
「华生,如果只因为报纸做了推测就惩罚他们,英国发行的任何一本刊物都会很快就破产了。在我离开苏格兰场以后,我去了白教堂区,并且去探望史蒂芬·邓乐维一下。他用最强烈的字眼声明他的无辜。」
「这完全是意料中事。」我口气紧绷地说,同时暗暗想着,如果邓乐维继续躲在瞎编的借口底下糊弄我们,又努力想要赢得梦克小姐的青睐,我除了把他扔进泰晤士河以外,实在没多少别的选择。
「我倾向于相信他,」福尔摩斯沉思道,「说真的,我更加笃定了,有个充满恶意的力量在运作,决心阻碍我的进展。或许我心中察觉的阴谋根本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但这些小小的迫害让我施展不开,而这事正中开膛手下怀。」
「我很难认为这些只是小小的迫害。」
我的朋友敷衍地挥挥他的烟斗。「对于这个主题我没什么好多说的,因为在我们见过塔维史托克以前,我们很难知道更多。」
「我们要跟塔维史托克见面?」
「十点钟我们会在辛普森餐馆跟他一起抽雪茄。」
「到时候你就能够声称,你认识全伦敦除了开膛手杰克以外最低贱的生物。」我绷着脸说道。
福尔摩斯大笑。「好啦好啦,我们是带着好好工作一天以后的舒适心情去的。」
「但是福尔摩斯,你还做了什么别的事?你今天早上很早就出门了。」
「我向你保证,我并没有虚掷光阴。啊!哈德逊太太来了,请你见谅,我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她带来的那个托盘上了。」
当天晚上,就像那年十月的许多其他晚上一样,街道笼罩在一层味道刺鼻的浓雾里,我们用围巾紧紧围住我们的脸,缩着脑袋走路,就好像我们是迎着一阵强风似的。虽然有那种同伴在等待,但是当我透过幽暗的空气看出前方大约五码处辛普森餐厅微微发亮的门面时,内心还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擦得晶亮的桃花心木,还有水晶与银器轻碰的声响提振了我的精神,至少维持到我们进入壁炉生了火、角落还有气派棕榈树的私人接待室为止,因为那时候我再度见到了雷斯里·塔维史托克。在他办公室里,我几乎没注意到他的体型,但现在我看出他站着的时候远低于平均身高。他锐利警醒的棕色眼睛透出来的不是智慧,而是狡猾。他往后梳得光滑的浅棕色头发,与动作丰富的双手,都像是在说:这男人是透过他认为必要的所有手段,才爬到他今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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