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领域
她的思路被一阵电话铃打断了。贝尔叹了口气,接听了电话。在国外接电话,你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这一点让人头痛。你永远都无法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也许是你避免与之讲话的人。而把来电转接为语音信件又出奇地昂贵。另外,身上肩负着照顾侄子的部分责任也让她无法忽视神秘来电。“你好。”她小心翼翼地说。
“贝尔吗?我是苏珊·查尔斯顿。现在讲话方便吗?”
“是的,很方便。”
“我收到你的电子邮件了。布罗德里克爵士让我转达,他对你目前所取得的进展很满意。他问你在意大利那边是否需要协助。你若是想查查档案什么的,我们可以协助你。”
贝尔想发出一阵悔恨的笑,但是忍住了。做记者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干着一些没人愿意干的难活,或者劝说他人替她干这些活。她从来没想到过,替布罗迪·格兰特干活还能让自己卸下干这些无聊事情的包袱。
“一切都很好。”她说,“你们唯一能帮到我的地方就是查查个人资料。我一直在想,卡特里奥娜过去也许和丹尼尔·波蒂厄斯或者马提亚有某种联系,这人可能是德国人,或者英国人。想想卡特里奥娜曾经留学过的地方,那人有可能是瑞典人。我想知道两人是何时何地发生联系的。我不知道卡特有没有日记本或地址簿这样的东西。等回到苏格兰,我可以正式查查她的女友,那些知道卡特秘密的女人。”
苏珊·查尔斯顿彬彬有礼地微笑说:“那你一定会失望的。你肯定觉得卡特的父亲行事很隐秘,但是同卡特本人相比,爵士算是很‘光明’了。卡特才算得上真正的‘独行客’。她母亲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俩的关系很亲密。除了玛丽之外,唯一了解卡特内心世界的人只有弗格斯。”她感到这个名字悬在她和贝尔之间。
“我想你知道我去哪儿才能找到弗格斯吧?”
“等你回到苏格兰后,可以同他父亲聊聊。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会来看爵士一家。”苏珊说,“威利并不想同布罗德里克爵士谈自己的儿子,这一点我清楚。”
“谢谢你。”
“至于日记和地址簿嘛,我来想办法查查。不过你也别太指望了。画家最让人头痛的就是,他们总喜欢让自己的画作代表他们本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确定,得看我明天的收获了。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没有一句寒暄。贝尔已经记不起上次同一个女人有如此冷淡的关系是什么时候了。自从懂事以来,她一直在学习如何取得别人的好感,以便让对方愿意把深藏在心里的秘密向她诉说。但是这种本领在苏珊·查尔斯顿身上完全失灵。先前说服了以避世幽居出名的布罗迪爵士同自己讲出真心话,与现在同苏珊·查尔斯顿沟通的困难一对比,让贝尔觉得自己仍有许多改进的空间。
她喝了一大口酒,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
2007年7月4日,周三,东威姆斯。
广播里一个美国女人的声音正吟唱着一首关于独立日的乡村歌曲。只不过歌曲不是赞扬星条旗的,而是探讨如何应对家庭暴力的方法。作为警察,凯伦不赞成那种方法;而作为女人,那方法不失为一良策。
她缓缓地沿着一条窄街行驶,这条街通往迈克尔矿区的矿井和矿区管理办公室。矿区里早已荒无人烟,只有原本作为餐厅和办公室的建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其他的建筑已经被改造成或者纳入了景观。没有了标志性的运煤机,凯伦很难有方向感。但是就在柏油马路的那一头,停着一辆车头对着大海的车。那就是约会地点。
那是一辆老式到几乎就要报废的路虎车。两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车里的人同时下车,仿佛拍戏一样经过了事先安排。凯伦走到自己的车头前,等着那名男子。
他比凯伦想象中的矮了一点,他一定是经过了一番巨大的努力才长到警察的最低身高——五英尺八英寸的。也许那还是得益于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如今已是灰白色,但是前方那一绺头发梳得恐怕连猫王都要自惭形秽了。假如依然是警察,那他一定不会蓄着现在的鸭尾巴发型和连鬓胡子。
同猫王一样,舍弃本行之后,布莱恩已在身上囤了不少膘肉。雪白衬衫上的纽扣紧紧贴着圆鼓鼓的肚皮,可他的大腿却出奇地纤细,脚也出人意料地小巧。他的脸显示着一种得心血管疾病的红润和肥胖。展现笑容时,两侧的脸颊鼓成两个粉红色的小球,仿佛嘴巴里被人塞了棉花。“佩莉督察?”他笑意盈盈地问。
“叫我凯伦吧。”凯伦应道,“你一定是布莱恩吧?谢谢你能来见我。”握手时,凯伦觉得像是在捏一个软软的面团。
“总比我一个人在花园里无所事事强呀。”布莱恩说,透出浓重的法夫郡口音,“我总是乐于助人。我在这些村子里巡逻了三十年,每一条街,每一座屋子我都牢记在心,说实话,这种感觉真叫人怀念呐。想当年,做个小小的巡逻警也是件了不起的事,用不着天天想着升官晋级当CID。”他眼睛骨碌一转,“于是我就去了。我向妻子保证,不会做像《警察狄克逊》里的那种警员,但我还是忍不住那样做了。”
凯伦笑了。她已然喜欢上这个乐观开朗的小个子男人,尽管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和他当年是同事,很可能会有相反的感觉。“我猜你一定记得卡特里奥娜·麦克伦南·格兰特的案子吧。”凯伦说。
布莱恩一下子严肃起来,点点头说:“我永远忘不了那案子。那天晚上我就在现场——这个你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来见你。但是我偶尔还会梦见当时的情景,那几下枪声、随着海风扑面而来的火药味、尖叫和哭喊声。过了这么多年,事情都查清楚了吗?格兰特夫人现在躺在坟墓里,身旁还有她的女儿。吉米·劳森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中度过。布罗迪·格兰特还是那副派头,只不过有了新的继承人,过上了新生活。事情的结果闹成这样,可真是有趣啊,对吗?”
“世事难料啊。”凯伦拿一句老话当做结论,“那我们一边沿着夫人岩走走,你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吧?”
两人经过一排木屋,出发了。这排孤零零的荒屋本身就表明它们实无存在的必要。不久,两人进入了林子,路面开始向下倾斜,一面齐腰的石墙出现在一旁,墙根处是厚厚的灌木丛。凯伦已能看到远处的海景。走到沙滩时,阳光照在海面上泛起一阵光芒。“我们有一队人驻扎在这边的高处,西威姆斯那边也同样安排了一队人。”贝弗利齐说道,“那个时候,你不能从这边沿着海岸线走到东威姆斯,因为有储煤设备挡在中间。但是,等到修筑滨海大道时,他们向欧盟申请了资金,用卡车把所有的阻隔物都搬走了。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切,原来都是没有的。”
他说得没错。等两人来到岸边,凯伦能隔着东威姆斯一直望到巴克海文耸立的悬崖。1985年那会儿,可没有这样开阔的视野。她转身对着西威姆斯的方向,惊奇地发现居然已经看不到夫人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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