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柴思事件
罗勃瞪着那张照片,整个人因震惊而僵在那儿。
斯坦利转过头来伸手取他拿在手中的那叠纸张,才注意到他的倏然专注。
“那小东西,”他说,“让我想起我在埃及遇到的那个女的。双眼同样分得很开。算得上是个好孩子哕,可净说叫人难辨真假的谎话。”
他回头继续整理散乱的纸张,罗勃仍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是这女孩
报纸头版横幅上用大大的黑字写着这几个字;其下,三分之二的版面篇幅,是那女孩儿的照片。再下面,字体较小,却仍肆无忌惮地写着:是这栋房子?接下去则是法兰柴思的照片。
最后横在版底的字写着:女孩说是:警方怎么反应?欲知详情,请看内页他伸出手翻动那份报纸。
是的,全在那儿,只除了夏普母女的名字。
他翻回头版,再次瞪着那惊人的编排。昨天以前,法兰柴思是被四堵高墙严密保护的房子,那样的不引人注目,如此自足以至于连米尔佛德镇的居民都不知道它外观如何。现在,它被放置在所有书报摊上供人观看,在每一个杂货店柜台上展露它单调、不亲切但本与他人无关的景象,陪衬着那张看似无辜纯洁的睑。
女孩儿的照片是露头肩的大头照,显然是摄影公司的作品。她的头发被特别整理过,身上穿的像是赴宴用的女装。褪去那身校服让她看上去——不是少了那份无辜,也不是年纪大些,都不是。他尝试找出字眼来描绘;她看来少了——禁忌,是这样吗?那身校服叫人无法想像她是一个成熟女子,一如修女服饰给人的感觉。现在他发现,校服可以给人一种要加以保护的本质。那种保护联想引发在两件事上:甲胄和伪装。如今那校服不在了,她看来不再仅仅是个小女孩儿,而是微微散发成熟女性特质的女人。
但不管怎么说,那仍是一张可怜兮兮的年轻的脸,未完全成熟的、哀求似的脸。那清楚的前额,分得很开的眼睛,微抿的嘴唇,让人觉得那是一个失望的小孩——这部分是最困难的地方。这回,不是仅有拉伯洛的主教会轻易相信拥有那样一张脸的人所述说的故事。
“我可以借走这份报纸吗?”他问斯坦利。
“拿走吧,”斯坦利说。“我们把它当作午前茶点时随便翻看的东西罢了,里头没啥可读的。”
罗勃惊讶了。“你不认为这件事有意思吗?”他问,指着头版。
斯坦利瞄了一下那照片。“一点儿也不,除了她让我想起那个在埃及的女人,会说谎的那个。”
“所以你不会相信她所说的故事?”
“你想呢!”斯坦利语带轻蔑的说。
“那么,你想那女孩儿那阵子都在什么地方呢?”
“我?我想我会非常肯定的——嗯,也许去掉非常.我会肯定地说她找乐子去了。”斯坦利说.然后走出办公室去招呼一个顾客。
罗勃拿起报纸,心情沉重地离开。虽说至少街上有一个人不相信她的故事,可是,另一方面,这只是因为过去记忆和犬儒主义心态相互影响所下的判断。
斯坦利确实读完整个故事,而没有注意人名或地名;但这毕竟只是百分之十上下的读报人的阅读习惯(根据可信的统计);其他百分之九卜的人足会逐字逐句细读,再跟别人讨论的。现在,也许那些人已经在加油添醋绘声绘色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了。
在他自己办公室里,他被告知哈勒姆曾打电话来。
“进来,把门带上!”他对黑索汀老先生说。黑索汀在他一走进办公室就向他报告,这会儿正站在他房门旁。
“看看这个。”
他一手伸向电话机,一手将报纸摊开在黑索汀先生的眼前。
老先生伸出他骨架小小、一丝不苟的手,那姿势常让第一次看到的人觉得怪异。“这就是大家都在谈沦的东西。”他说,一面集中注意力在那份报纸上,就像他平常对待任何一件奇特文件一样。
“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对吗?”哈勒姆在接通的电话中说,搜寻着适当的词汇来解释《艾克一艾玛》披露报导后彼此的立场。“好像警方的麻烦还不够多似的!”他总结道,语气完全一派我们警方人员的架势。
“苏格兰场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吗?”
“格兰特探长今早九点钟时就占住我的线好久好久c不过,他们无法就那份报纸采取任何行动,只能忍受它。
警方只玩公平游戏。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没错,”罗勃说。“我们身在一个出版自由的国家。”
哈勒姆对报界又批评了儿句。“你们的人知道吗?”他问。
“我想还不知道。我相信她们通常不读《艾克一艾玛》这种小报,而且报纸才出来,时间上也不够好事之徒把消息传给她们。不过,十分钟后她们会到这儿,我会告诉她们。”
“如果这整件事有我觉得遗憾的地方,”哈勒姆说,“那么就是这个时刻了。”
“《艾克一艾玛》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以为那父母——我是说,那女孩儿的监护人——非常不愿意像这样把事情公开。”
“格兰特说是收养女孩那家的哥哥争执抱怨警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自己决定到《艾克一艾玛》去的。那家报纸的行动标语是”《艾克一艾玛》可以帮你伸张正义“c就我所知,他们曾连续三天追踪挖掘一个故事。”
当电话挂断后,罗勃想着这起报导对双方而言,都可能是坏消息。最起码这点上双方在天平两端等重。警方毫无疑问地会更加紧寻找确实的证据;另一方面,因为女孩照片的披露,可能给了夏普母女一个微弱的期待,也许某一个地方的某一个人会认出照片上的女孩.说:“那女孩儿那一天不可能在法兰柴思,因为事实上她是在某地。”
“这是一个可怕的故事,罗勃先生,”黑索汀先生说。
“照我说,这是一个可恶的报导,相当侮辱人。”
“那栋房子,”罗勃说,“是法兰柴思,夏普老太太和她女儿就住在那儿,也正是我前些天去拜访的地方。如果你记得的话,我去提供给她们一些法律意见。”
“你是说这些人是我们的客户?”
“是的。”
“可是,罗勃先生,这不是我们所里一向受理的案件啊!”罗勃因他语气中的惊慌而感到有些退缩。“这太超乎我们一般接案的性质——说真的,太异乎寻常了——我们无法胜任的……”
“我希望我们是有能力代表任何客户辩护对抗《艾克一艾玛》这类出版物的。”罗勃镇定地说。
黑索汀先生看着桌上那份叫嚣喧嚷的报纸,显然是面对着个难题:这究竟是一起刑事案件,还是只是向一家丧失立场的报纸抗争。
“读完之后,你相不相信那女孩的说词?”罗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