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来·法拉先生
于是博来把烟盒给爱莲。
爱莲用手指碰了烟盒一下,又凑过去读烟盒上的字。
“博来·法拉。”她念着:“他是谁?”
“就是我。”博来道。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我也不知道。”
“他们真的是这样叫你吗?叫你博来?”
“是啊。”
“为什么会叫你博来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的个儿不大吧?”
“博来!”露丝很兴奋地叫着:“我可以也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叫我的。”门开了,丽娜进来说有一个年轻人想见亚叙别女士,她已经把他引到书房了。
“哎呀,真是不速之客。”碧翠嘀咕着,又问:“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
“他说他是新闻记者,”丽娜说:“但是看起来不像。长得斯斯文文的,一表人才哩。”事实上丽娜对新闻记者的印象,就如同博来对中产阶级生活的认识一样,都是从电影看来的。
“不行,”碧翠叫道:“新闻记者不见!”
“他说他是《西势时报》来的。”
“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来?”
“当然是要来采访有关柏特先生的事。”丽娜回答,还用大拇指指向博来。
“天哪,”西蒙也咕哝一声:“我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来的。接风酒都还吃不到一半呢!”
碧翠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尽,对博来说:“走吧,博来!”
说着把博来拉了起来:“早点解决也好。西蒙,你也来吧。”
她领着博来走出餐厅,手拉着手,一面谈笑着走到书房。
碧翠的温暖相待让他产生一种无以名状的感情,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可是他现在必须全神应付这个新闻记者,再也没有闲情去分析这种感情了。
书房位于房子的里边,是比较阴暗的一间。碧翠在这里放了一张书桌、银行的账本,以及一些参考书。一个穿着整洁蓝色西服的矮小年轻人坐在里头,正翻着一本有关育马的书。他看到他们进来,随即把书放下,用浓浓的格拉斯哥的口音说:“亚叙别女士?我姓麦,在《西势时报》工作。很抱歉这时候打扰您,我以为您这时候已经用过午餐了。”
“我们开始得迟,又稍稍拖了一下。”碧翠回答。
“是这样的。”麦先生很了解地说:“很特别的事。其实我是不应该来打扰的,可是‘先报最新’却又是我的工作原则,而府上的大事正是最新的新闻。”
“我想你是指我侄儿回家这件事吧?”
“正是。”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
“我的一个消息来源从喀莱尔一家酒吧听来的。”
“这个词真可怕。”碧翠叹道。
“你是说酒吧?”
“不。我是说‘消息来源’。”
“其实是我的一个助理,也许这么说好些。”麦先生好脾气地说:“我可不可以知道哪一位是那个刚回家的浪子呀?”
碧翠介绍了西蒙和博来。西蒙的脸上又出现了方才的紧绷,可是博来反显得挺轻松的。他回答了一些问题,心里想:这个记者会不会想要照相,如果要照,他得想法推辞才好。
碧翠帮他解决了问题。她很坚决地说,采访可以,但绝不可以拍照。
麦先生接受了,虽然是有点不情愿。“少了照片,故事就不那么吸引人了。”他不无遗憾地说。
“你的标题该不会是‘流浪的孪生兄弟’吧?”碧翠问。
“不会吧,应该说是‘从死亡归来’!”西蒙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他冷冷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像一层影子一般。
麦先生的眼睛望向西蒙,沉吟了一下,然后对碧翠说:“我曾想过‘喀莱尔激情记事’这个标题,可是我猜保守的《西势时报》会受不了。倒是《喀莱恩日报》可能会喜欢!”
“《喀莱恩日报》!那是伦敦的报纸哩!可是——可是我不希望他们登这个消息。这根本只是个地方新闻嘛!只不过是家务事罢了!”
“说穿了,哪条新闻不是家务事呢?”麦先生说。
“可是这件事除了我们家人之外,根本不会有人感兴趣呀!我侄儿八年前——失踪的时候,《西势时报》也只是简单报一下而已。”
“我知道,我看过那则报导了,只是登在报纸下端的短短一段新闻。”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侄儿回来的消息就值得大肆宣扬。”
“这你就不懂了。炒新闻就是这么回事。每天都有人死,对不对?可是从死里回来的事就少了。即使今天的医药很发达,还是少见啊!这就是《喀莱恩日报》会对你们感兴趣的缘故!”
“可是他们是从哪儿听来的呢?”
“听来的?”麦先生故作大吃一惊地说:“亚叙别女士,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挖掘出来的一手消息呀!”
“你是说你要把采访的消息送到《喀莱恩日报》去?”
“当然了。”
“麦先生,你千万不能这么做。”
“我告诉您吧,亚叙别女士,”麦先生很耐心地说:“我同意不拍照,也一定会遵行——我一定不会趁这位年轻人不注意偷拍他的照片的。可是我一定不能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新闻。”碧翠听了这话,也就不便再说什么。麦先生见状,又补充道:“即使我不把消息送过去,他们的编者也难免要把这个消息抄过去的。这一来反正都得见报,只是我少得了便宜。”
“天哪,”碧翠叹道,承认他是对的:“这么说,伦敦所有的报纸都会登了。”
“这可不一样。在伦敦只有《喀莱恩日报》才会登。如果是《喀莱恩日报》的消息,他们倒不会抄过去的。而且即使他们这样做了,您也不必担什么心的。”说完,这个麦先生就寻着他的帽子,准备告辞了。
“很感谢您,亚叙别女士,也很谢谢您,亚叙别先生。
谢谢您们亲切的接待。我得告辞了。让我再向您们道贺一声——恭喜您们全家团聚。“说到这里,麦先生的淡蓝眼睛停在西蒙脸上,对他说:”谢谢您的好意。“
“你家很远吧?麦先生?”碧翠送客时,应酬地问着。
“家?”
“我是说你的家乡苏格兰,是吧?”
“哦,是啊。咦,您怎会知道我是苏格兰人呢?对了,我的姓走露了消息。是啊,格拉斯哥离这儿可真远,可是这无妨——”
“你没开车来吗?”碧翠打断他的话,眼睛看着前庭,又问。
“有的,我把车停在车道下头了。我从来不会冒失地直接把车开到人家大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