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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浮力

作者:[日]伊坂幸太郎 时间:2023-04-17 13:30:44 标签:[日]伊坂幸太郎

  「哦?」

  「他不是说,其他动物只会想着『现在的自己』?」

  「是啊,但人类不一样。由于人类懂得未雨绸缪,才能领悟互助合作的重要性。」

  「套一句陈腐的说法,人类拥有时间观念。」

  「意即,人类明白何谓死亡。」听到我的话,山野边惊愕得仿佛肚子挨一拳。「人类能够理解死亡的意义。你上次提到,人类总是尽量不去思考死亡,但毕竟人类与动物不同,明白『死亡』是什么。」

  「是啊。」

  「或许正因如此,人类才会时而互助合作,时而露出残酷的一面。」

  「人类是唯一理解死亡的动物。」山野边开口。

  「这该不会也是……」美树语带调侃。

  「帕斯卡的名言。」

  雨滴拍打着车身。

  在我看来,本城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相较之下,天上那些降下骤雨、让景色变得阴沉暗淡、整个世界充满水滴的乌云,才是超乎想像的神奇。

  「本城希望别人记住他名字的欲望,说穿了,也是源自对『死亡』的恐惧。」我接过话。以前遇到本城时,他曾说「无论如何要将自己的名字刻画在别人心中」。当然,如果告诉山野边夫妇「这是本城亲口告诉我的想法」,肯定会招致怀疑,因此我声称从前在某篇访谈报导上看过。「他心里有这种欲望,便是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死。」

  「什么意思?」

  「本城害怕死后遭到遗忘。或者该说,他认为那是一种屈辱。本城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别人问他『你是谁』。」

  「你是谁?」

  「本城希望所有人永远记得他是谁。简单来讲,就是在历史上留名。」

  「为了这种目的,做出如此残酷的行径?」山野边的语气充满苦涩与不屑。

  「接下来他会采取何种行动?」美树问。

  「接下来?」

  「千叶先生,你不是提过,他绝不会冲动行事吗?」

  「搞不好『两小时后再来』是本城的主意。」虽然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些细节,但稍微一想,佐古要瞒着本城行动应该非常困难。将佐古的一举一动全当成本城的指示,反倒合理得多。

  雨水落在车上发出劈啪声响。强而有力的雨珠仿佛想撞破车身钣金,将山野边夫妇淋成落汤鸡。这些雨珠一颗颗坠地后,逐渐蓄积成水洼,不久又蒸发得无影无踪。

  我一直觉得,「蒸发」对人类其实相当重要。这种自然现象可让水从液体变成气体,离开原本所在的位置。多亏此一自然法则,全世界的土地才能维持如今的面貌。要是水不再「蒸发」,水洼将永远不会消失,房屋及阳台永远都湿淋淋,晒在外头的衣服永远不会干,土壤则会一天比一天泥泞。届时人类想除去水分,只能大费周章拿干布擦拭,或以水管吸水。至于空中的湿气,更是会永远残留。

  如此想来,「蒸发」这个自然力量实在太伟大。

  我凝视雨水濡湿的窗户,想分享这个想法,但还没开口,山野边抢先道:「照我们刚刚的推论,这会不会也是本城诬陷我们的手段?」

  我再不谙世事,也明白此刻不适合大谈「蒸发的恩惠」。

  美树接着低喃:「例如……让佐古先生死在我们手上?」

  山野边听到这个推测,浑身紧绷,却似乎并不惊讶。或许在美树说出口前,他心里也有相同的想法。

  「但他要怎么做?我一点也没有杀害佐古先生的意图。千叶先生,你说对吧?」

  大概是我太过一板一眼,总认为有人提问就该给个答案。「或许又是使用炸弹吧。」

  山野边陷入沉默。不晓得他是想起装设在轰的车底的炸弹,还是在想像佐古家遭本城装上炸弹的画面。

  「但我有何动机杀佐古先生?」

  「因为他将那男人藏在家里。」美树旋即应道。

  没错,社会舆论一定会说「山野边因本城获判无罪气得失去理性」。不管山野边做出任何事,都能用这句话解释。大家想必会认为「山野边决定将帮助本城的人杀个精光」。

  「不过,炸掉佐古家似乎有些异想天开。我们可不是专门制作炸弹的行家。」美树拘泥起细节。

  「我只是平凡的小说家。」山野边叹口气。「千叶先生,你认为呢?」

  「认为什么?」

  「你有什么看法?」

  我有些无奈,不明白他询问我有何意义。但我对工作秉持认真负责的态度,再怎么没意义,遇上问题还是想给个答案。「你在小说里有没有写过关于炸弹的情节?」

  「我从不写那种吓人的东西。」

  「你只会写平凡画家的生涯。」美树出声。

  「顶多是描述画家企图以花的毒素杀死收藏家的短篇小说。」

  「对了,你写过毒。这点你确实提过。」

  「我对以毒杀人有点兴趣。」山野边呢喃。原本减弱的雨势,此时又增强了些。

  「哦?」

  「遭毒杀的人既没生病,也没外伤。不过是某种物质进入体内,生命现象就无法正常维持。你不认为很可怕吗?」

  「不认为。」

  「对不起,是我问错对象。」山野边笑道。「以退烧药当例子,如果只吃一、两颗,不仅能消除发烧症状,还能减缓疼痛。磨成药粉吃一点,可治疗过敏。同样的道理,想引发过敏也不困难。」

  我想起关于本城的往事。香川说,本城曾悄悄让周遭的人吞下市售药物,或他暗中取得的植物毒素。他曾毒杀牙医女助理,甚至想毒死我。

  「本城似乎也对毒感兴趣。」我脱口道。

  「咦,是吗?」山野边转头望着我。下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极为凝重,约莫想起女儿遭本城注射毒药的景象。

  「对了,他也读过……」美树出声。

  「啊?」

  「那篇写到关于植物毒素的小说,他不是也读过吗?」

  「没错,初次见面时,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山野边点点头。

  「既然如此……搞不好就是毒。」美树的话声回荡在车内。

  「咦?」

  「这次的诬陷手法可能不是炸弹,而是毒。」

  「哦?」

  「什么意思?」山野边反问,但想必已猜出端倪。

  「那男人恐怕会将现场伪装成我们毒杀佐古先生的样子,嫁祸给我们。」

  「要怎么伪装?」山野边问完,猛然一惊。他摊开掌心,似乎想起刚刚拿在手里的东西。「在我们送去的餐点里下毒?」

  佐古倒在客厅里,山野边僵立在他身旁。「果然不出所料。」我喊道。原以为山野边是猜中结果感动得发抖,仔细一瞧,似乎并非如此。

  「快叫救护车!」美树环顾屋内说道。犹豫半晌,我们决定脱下鞋子,走进佐古家。毕竟庭院里早有我们的足迹,监视器也拍下我们的模样,偷偷摸摸无济于事。我本来打算直接踩进屋内,但山野边夫妇不同意。他们似乎认为登堂入室不脱鞋是不对的,与会不会留下证据无关。

  佐古的身体弯成く字形,双眼瞪得很大,皮肤惨白,不住微微颤抖。「他还没死。」我的话没特别的深意,跟描述天气没两样。山野边却一脸严肃地问:「你说『还没』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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