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锵锵~。好了,王子殿下,看到了吗?不管来上几个国中生,我都不痒不痛。接下来该惩罚的就是你啦。」木村拍着手,朝王子走近。
「大家,快点,制住这个人。」王子命令同学。「就算弄伤他也无所谓。」
除了呻吟的四个人以外,在场还有三个王子的同学。可能是因为才刚目睹木村的动作,他们显然怕得犹豫了。
「要是不乖乖听话,到时候就要挨罚了。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一样要挨罚,无所谓吗?」
王子一说,同学便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光是暗示要对他们施加电击,就竞相遵从指示的他们,完全就是机器人。
然而木村一眨眼就摆平所有人了。他接连揍倒手持刀刃的国中生。抓住他们的衣领,撕开他们的衣服,抓着袖子甩,施加暴行。没有节度,也毫不留情。倒下的人都吐血了,他却仍一次又一次甩手肘或手掌跟手腕之间的坚硬部位继续殴打。还故意折断一两个人的指骨。不晓得是酒精作用还是疲倦使然,木村的脚底摇晃不稳,却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更像个异常者。
「喂喂喂,王子殿下,怎么样?不管你再怎么神气,也连我都阻止不了,不是吗?」木村以半恍惚的表情说道,一副几乎要口角流涎的样子。
该怎么回答?王子动脑,却一时想不出话来。
就在这当中,木村已经站到王子身前,双手粗鲁地一挥。王子一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学生服被猛力左右扯开了。钮扣被扯掉飞走,响起布料破裂的声音。然后木村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医疗仪器,就要把贴片贴到王子身上。
王子甩开它。
「你是不是怕我?」新干线座位上的木村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所以你才想要报复我。想要当作没有怕过我那回事,想要抹消那段过去,对吧?」
王子瞬间就要回答「才没那回事」,但他把话吞了回去。变得情绪化的话,等于是输了。
我怕木村吗?王子自问。
在公园里,面对行动不受拘束、即使血花四溅也不以为意地发泄暴力的木村,王子确实是感到自卑。木村的肉体的确充满力量,有着不受知识与常识束缚的奔放。对于以头脑来弥补社会经验不足的王子来说,等于是不容分说地目睹了自己的缺陷,不由得感到冲击。也就是说,他感觉到被披露出在眼前殴打同学的木村才是原本的人类,而自己是虚假的,只是片单薄的背景罢了。
所以那一瞬间,王子决定逃离公园。他趁着朋康和狗跑出去,装出追上去的模样,离开了公园。
当然,王子很快就恢复冷静了。他也明白了木村不过是个人生的落后者,他能够那么天真无邪地施加暴力,也只是顾前不顾后罢了。不过即使只有短短一瞬间,木村确实让自己陷入狼狈,王子对他的恨是与日俱增。他非得让木村陷入恐惧,向自己屈膝求饶,否则不能甘心。
连木村都控制不了的话,自己的力量也可想而知。王子理解到这等于是在参加一场实力测验,以确认自己的力量。
「我才不怕叔叔呢。」王子回答。「叔叔的小孩就等于是一场实力测验。该说是谜题还是……」
木村似乎一头雾水,怔在那里,但他似乎察觉命在垂危的孩子被拿来轻浮地调侃,涨红了脸,刚才应该还挂在脸上的从容神色眨眼间消失无踪。这样就好,王子想。
王子把行李箱拿到自己脚下,确认数字锁来到0600,打开。
「想要钱了是吗?就算是王子殿下,压岁钱也领不到多少嘛。」
他不理会木村的贫嘴,取出里面的金融卡,塞进屁股口袋。然后关上行李箱,抓住提把。
「你要干嘛?」
「拿去还给主人。」
「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我要把行李箱放回原来的地点,垃圾桶的位置。啊,或许不要放回去,摆到容易发现的地方,像是随手搁在行李放置处比较好呢。」
「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老实说,我有点觉得无所谓了。接下来观赏哪些人会来抢这个行李箱比较有趣。里面的卡片我也拿走了,一定会有人伤透脑筋吧。」
木村板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子。他不懂王子的想法、王子的行动原理,正在为此困惑。
不是为了钱或名声,而是为了其他的、想要观察人类行为的欲望,对木村来说或许很稀奇。
「我去去就来。」王子起身,拖着行李箱开始移动。
槿
打完电话,报告工作结束了。对象是可以算是同业的仲介业者。以前那名仲介自己下海工作,但身体长出赘肉,动作变得迟钝,年过五十以后,就彻底担任窗口,获得成功。
槿一向是个人承揽委托,但最近也接一些那名男子介绍的工作。六年前有个大计划是要摧毁一个叫「千金」的公司,接下那个任务时,槿对于和其他业者联络的烦杂感到厌倦,也是原因之一。
那一连串事件,也是从刚才的行人专用时相路口开始的。当时的记忆又复苏。毛遂自荐要当家教的男子、两个孩子和女人、布莱恩·琼斯、义大利面,往事种种毫无脉络地掠过。这些记忆在脑中浮游之后,就如同尘埃落定般,记忆的场面沉落。
电话另一头的仲介说了声「辛苦了」,接着说「正好」。
麻烦的预感。
我有好消息跟坏消息,他接着说。
槿苦笑。那是仲介的口头禅。
两边我都不想知道。
别这样说嘛。那我先说坏消息,男子说。其实我朋友喇才突然打电话来,说有个有点麻烦的差事,而且时间很赶。
真糟糕呢。槿不带感情,礼貌性地应道。
然后是好消息。那个很赶的工作现场,就在现在你所在的位置附近。
槿停下脚步。他四下环顾,却只见宽阔的大马路和便利商店。
两边听起来都像坏消息。
也不算是委托啦,是以前关照过我的朋友拜托的,我没法拒绝。仲介老实招来。
跟我没关系。我并不是不想接,只是我不喜欢一天接两个案子。
哦,那是我的老前辈拜托的啦,可称得上是经典。仲介业者劲头十足地说服。以游戏比喻的话,就像HYDLIDE跟XANADU〔※两款都是始祖级的动作角色扮演游戏。〕,应该付出一点敬意对吧?他怂恿说。
用我听得懂的比喻说,槿说。结果对方回,用音乐比喻的话,就是「滚石合唱团」。
那我就知道了。槿微笑了。
不,或许是「何许人乐团」。已经解散了,可是有时候会复活这样,对,就是那样。
你那样说我也不懂。
你讨厌老东西?
对于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事物,我感到尊敬。能够活得长久,光是这样,就表示自有其优秀之处。那到底是什么委托?我就姑且听听吧。
仲介业者高兴得就像槿已经一口答应似地,开始说了。
槿听了委托内容,差点笑出来。
内容实在太暧昧了,而且怎么想自己都不适任。
为什么?你怎么会不适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