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我的工作地点是有车子经过的地方,或是车站月台。建筑物里没有交通工具经过,室内不是我的工作范畴,转给其他业者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没时间了。那里正好就在你现在的位置附近。可能没时间拜托其他人了。其实我也正在赶去那里的路上。这几年我全力投入仲介业,从来没自己下海,不过今天看来是没法子了。只能我自己担任实战部队了。
偶尔这样也不错啊。毕竟是老前辈的委托嘛。
我很不安啊。对方就像年轻人自白害怕出社会一样,口吻怯懦。说他太久没工作了,很不安。所以可以请你也一起来吗?
我去了又能怎样?我的绰号可是推手。工作内容差太远了。这简直是叫掷铅球选手去跑马拉松。
你人来就好。我已经快到了。
祝你幸运。
这样啊,槿,谢谢。我欠你一份情。
他到底是怎么听的,为什么会听成槿已经答应了呢?
水果
蜜柑出了厕所,直到离开洗手台,都好整以暇。
刚才走进三车的是同业,他马上就看出来了。或许是因为比自己和柠檬年轻些,又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富有知性。而且似乎有点神经质的倾向,本人或许自以为装得若无其事,但明显是忐忑不安。当他经过旁边时,也一副想看这里想看得不得了的样子。那种不自然,让蜜柑几乎要忍俊不禁。
时机巧得教人吃惊。
拿这家伙来当祭品岂不是再适合不过了吗?如果就像柠檬说的,要把罪责诬赖到别人头上,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走投无路的黑暗里射进了一丝光明,蜜柑感到有些许的感动。
蜜柑会留下柠檬离开,是因为真的想上厕所。要是一直忍着尿意,会对行动造成妨碍。他判断应该在动手前先解决一下才好。而且他认为交给柠檬一个人应该也没问题。
那个黑框眼镜的男子是真莉亚雇用的人。蜜柑在厕所边小便边回溯记忆。他和蜜柑与柠檬一样,不挑工作,以老套但易懂的名称来说,就是被称为「万事包」的一类业者。过去虽然没有在工作上碰过头,但曾听说过那个人「虽然是新人,但很能干」的口碑。
再怎么能干,也不到柠檬应付不了的地步吧。现在那个眼镜男一定正被柠檬痛殴,乖乖听话才对。蜜柑这么想着,慢吞吞地洗手。他用肥皂仔细地搓洗手指。关掉水,把手放上烘手机的送风口。
电话响了。装在屁股口袋里的薄型手机静静地震动。看看来电显示,是认识的名字。是那个在都内经营小书店的胖女人。那家店专卖各种成人杂志,从写真集到露得过火的书籍,应有尽有,坚持着与时代脱节的平面媒体生意。虽然有一定数量的熟客,但营业额可想而知。不过不晓得为什么,非法工作与相关业者的情报都会流到老板娘那里。为了得到情报,人们会聚集过去,然后留下别的情报。由于这样的循环,老板娘「桃」成了五花八门的情报据点。蜜柑和柠檬也会视工作内容去桃那里购买必要的情报,有时候也卖情报。
「我说蜜柑你啊,是不是惨了?」桃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列车摇晃得很厉害,蜜柑走到车厢外通道的窗边,稍微放大音量。「什么意思?」他装傻。
「峰岸好像在招兵买马,到仙台跟盛冈。」
「仙台?峰岸把人叫去那里去干嘛?是那个吗?最近流行的网聚?」
桃的叹息声传来:「柠檬也说过,你开的玩笑真是有够无聊的。再也没有比严肃的男人用力挤出来的玩笑更难笑的了。」
「不好意思哦。」
「好像不光是部下。只要是有本事的家伙,可以赶到仙台的,都希望立刻过去集合的样子。我这儿也接到不少联络。几十分钟以后到仙台集合——这连一般的打工都没办法呢。不可能召集到多少人。」
「那你是来问我们要不要去打工的吗?」
「怎么可能?不是那样啦,我是接到有人看到你们跟峰岸的儿子在一起的情报。所以我想难道是你们想跟峰岸作对吗?」
「作对?」
「像是把峰岸的儿子监禁起来,跟他交易这类。」
「怎么可能?就算是我们,也知道那是多可怕的事。」蜜柑苦笑。尽管再明白不过,现在他们却身陷骇人的状况。「相反啦。峰岸委托我们把他儿子救出来。我们现在正在搭新干线过去。」
「那峰岸干嘛招兵买马?」
「是在准备欢迎我们吧?」
「要是那样就好了。我可是很中意你们俩哟。所以担心你们会不会碰到危险,想说还是忠告你们一声。助人果然是快乐之本呢。」
要是有什么新情报再告诉我吧——蜜柑本来要这么说,却改口问:「这么说来,喏,真莉亚不是雇了一个人吗?」
「瓢虫是吧?」
「瓢虫?」
「七星瓢虫。那孩子也很可爱,我满喜欢的。」
「我听说过传闻,被你喜欢上的业者几乎都会不见。」
「比方说?」
「蝉。」
「哦,蝉的事真的很遗憾。」桃沮丧地说。
「那个瓢虫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不能免费告诉你。」
「刚才不是有人说助人为快乐之本吗?叫那家伙接电话。」
桃的笑声与车门的震动摇晃声混合在一起。
「七尾那人彬彬有礼,怯生生的,可是不能小看哟。他很强。」
「他很强吗?」看起来不像。感觉坐办公室还比较适合他。
「与其说是强,还是该说快?有人说『就要互干的时候,已经被他撂倒了』。还说他的动作就像弹簧。喏,愈是一板一眼的人,一发起飘来,就愈没法应付,不是吗?比原本就凶暴的人更难缠多了。要说的话,七尾就是那型的。很认真,可是理智一断线就很恐怖。」
「可是,唔,应该不可能跟柠檬势均力敌吧。」
「至少我觉得最好别小看他哦。我看到的全是些因为小看他而吃苦头的家伙。而且也常听到他的传闻。败在七尾手下的业者多到都可以办网枣了呢。」
「无聊。」
「喏,你也抓过瓢虫吧?昆虫的。竖起食指,瓢虫就会滴溜溜地爬上去。」
蜜柑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是怎么对待昆虫的。他有虐待昆虫的记忆,也记得哭着埋葬死掉昆虫的情景。
「那你知道瓢虫爬到指头顶端之后会怎样吗?」
他忆起昆虫移动着小小的脚爬上自己食指的触感。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恶心与搔痒般的快感混合在一起。这让蜜柑知道:啊啊,我也曾那么做过。爬到指头顶端的虫子会吸气似地停止一拍,然后展翅从指头飞起。「会飞走吧?」
「没错。七尾好像就是会飞。」
就连蜜柑也不晓得该怎么回话了:「哪有人会飞的?」
「人怎么可能会飞!蜜柑,你这人真的很死脑筋耶。这是比喻啦,比喻。七尾要是被逼急了,脑袋回路就会飞起来。」
「会失常是吗?」
「会转得飞快。那算集中力吗?他被逼急的话,瞬间爆发力还是反射神经,总之想法好像会变得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