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对王子来说,被看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王子是国中生、外表不可怕、体格不壮硕,不少人因为这些理由,瞧不起王子、愚弄王子。王子总是享受着把这些对象的轻侮转变成恐怖的过程。
然而木村此时的话却让王子有些动摇了。
他想起几个月前的事。
白天的公园,树木丛生的小树林,有些凹陷的土地上.王子正与同学进行医疗仪器的实验。因为王子提议要电击总是迟钝、老扯人后腿的朋康。与其说是提议,更应该说是指示。新的仪器异于AED,如果在心脏跳动的状态下使用,或许会闹出人命来。王子明明知道,却没有说明。提供的资讯应该压到最小限度。他也明白,万一朋康的性命有了什么万一,到时候就是机会。因为陷入恐慌、混乱的他们,更是只能仰赖自己了。
朋康一直哭,哭闹着恳求,所以改用他的狗当实验品。这时王子的兴趣已经从医疗仪器的效果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把自己疼爱、长年以来共同生活的爱犬当成祭品献出来的朋康,究竟处在怎样的精神状态?他对这件事产生兴趣。
朋康深爱着那只狗。然而现在却要凌辱爱犬。这自相矛盾的行动,他要怎么正当化?他一定会拼命找借口,说服自己不是个坏人。
想要控制朋友的话,动摇他们每个人的自尊心是最有效果的。要让他们体悟到自己是多么卑劣的人。要达到这个目的,最简单的作法是利用性方面的事。曝露他们的性欲,对他们施加屈辱。或是以某些形式秀出他们父母亲的性行为,他们就会大受动摇,仿佛失去了依赖的支柱。人有性欲,这并非什么值得惊讶的事,然而他们却会为此感到自卑。真是单纯,王子忍不住想。
而第二有效的是让他们背叛人。不管是父母、兄弟、朋友都好。重要的是让他们抛弃珍爱的人,使自己的价值暴跌。所以凌辱朋康的狗也是其中的一环。
然而就在按住狗,即将施加电击的时候,木村跑来了。
王子马上就发现是那个曾在街头百货公司碰到的男子。带个孩子,一副不良少年就这样长成大人的德性,人品差,只会直线思考,就是这种印象。
那时木村好像也只是单纯想要救狗和朋康,「喂喂喂,怎么可以欺负小狗呢?」他说。「少年啊,尽量烦恼吧。我正在妨碍你们的任务,不快点想法子,王子殿下就要生气喽。倒是王子人呢?」
他那种笑让王子不爽。王子说着「叔叔,你怎么能那么狂傲呢?」,捡起石头扔去。
木村颜面吃了一记石头,往后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按住他好了。」王子静静地说,穿着学生服的同学听从他的指示,迅速行动。木村两旁各站了一个人,抓住他的手臂。
「很痛耶,干嘛啦?」木村吵闹。
王子站到他面前:「叔叔,你这样不行呀,得再多观察一下周围才行。」
狗叫声响起,王子往旁边望去,是朋康跟狗。朋康好像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木村引去的时候爬起来了。他浑身发抖,杵在原地。狗也没有逃跑,就像要保护饲主朋康似地发出勇猛的叫声。或许还差一点——王子感到遗憾。要破坏狗和朋康的信赖关系,还差一点决定性的事物,比如说再多一点疼痛、再多一点孤独、再多一点背叛。
「王子殿下,你像这样拖着同伴跑,很好玩吗?」
即使只是国中生,三个人一起联手压制,木村也无法自由行动。一个人从背后架住,两个人从旁边各抓一手。
「无视于自己置身的立场,像那样逞强,不但很窝囊,也很没意义哦。」王子说。
「告诉你,人的立场是会依自己的行动不断改变的。」尽管双臂的自由被夺走,木村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满不在乎。
「有人要揍这个叔叔的肚子吗?」王子望向其他同学。冷不防一阵风刮过,落在地上的树叶沙沙滚动。他们突然接到命令,赫然一惊,面面相觑,接着争先恐后地抢到木村身前,勤奋地挥起拳头。木村被殴打肚子,「呜嗯」地痛苦喘息,然而接着发出的声音却从容自在:「灌太多酒,好恶心。快吐了。我说你们啊,就算是被王子殿下命令,也没必要那么拼命地听从吧?」
「那,叔叔你要当实验品吗?」王子望向地上的医疗仪器。「那好像是电击器哦。」
「好哇。」木村不在乎地说。「我一直很憧憬牺牲自己的身体研究不懈的居礼夫人,求之不得。」
「就算逞强也没好处。」真是愚蠢,王子心想。这个人过去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吧。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努力和忍耐,肯定总是随心所欲、自私自利地行动。
「是啊,那我就别再逞强好了。好可怕哦,好可怕哦,王子殿下!」木村装哭说。「救命呀,救救我呀,王子殿下,吻我!快吻我!」
王子不觉得生气,也不觉得好笑。他反倒是不可思议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平安无事活到今天?
「那就来试试吧。」王子望向同学。他们虽然依照指示打了木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呆在原地。
听到王子的话,几个人动了起来,搬来医疗仪器,靠近木村。必须把仪器上的电线拉过来,将前端的两个电极贴片贴到上半身才行。拿仪器的一个人蹲下来,掀起木村的衬衫,想要在他的皮肤贴上贴片。此时木村开口:「喂,你干嘛那么毫无防备地蹲在我前面?小心我踢飞你!我的脚可是自由自在。喂,王子殿下,你最好叫人把我的脚也绑起来。」
王子不晓得他是装作泰然自若,还是自暴自弃了。不过他听从木村的建议,指示另一个人按住木村的双脚。
「我说啊,你们同伴里面都没有女生吗?就算被男生这样搂抱,我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你们每一个都浑身精子臭。」
王子不理会木村的话,吩咐贴上贴片。
如果木村死在这里的话——王子盘算。若是那样,就跟警方说「这个陌生的叔叔不晓得从哪里搬来医疗仪器,贴在自己身上玩起来。他好像喝醉了」。如果死的是一个酗酒的危险家伙,世人应该也不会大惊小怪地追究。
「那就来试试吧。」王子站到木村面前。木村现在被四个学生服的国中生抓住,看起来也像是在十字架上被夺去自由的耶稣基督。
「啊,等一下。」此时木村忽然说了。「我发现一件不太妙的事。」他发出一种虚脱的声音,接着转向旁边,望向站在那里,也就是抓着他的左臂的国中生说。「欸,我的嘴巴旁边冒了一颗痘子耶,你看得到吗?」
「咦?」负责抓左臂的学生眨了眨眼,把脸凑过来。瞬间,木村的嘴里喷出东西。他把积在嘴里的口水用力啐出去了。负责抓左臂的学生一下就被猛然喷上脸来的口水吓得乱了阵脚。他放开手,就要擦自己的脸。
木村毫不犹豫地挥舞自由的左臂。拳头恶狠狠地砸向屈身抱住他的脚的学生脑门,也就是头顶。挨揍的学生双眼翻白,抱住自己的头。木村的双脚被解放了。
木村弯膝,朝站在后面的学生的小腿踹去。最后再用头槌冲撞抓右臂的人。一眨眼就制造出四个痛得哀哀叫的国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