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链
“这东西有用吗?”
“还挺有用的。听了森山君说的,我好像也渐渐能够理解香西路夫到底画了什么了。你看后期的这一幅,这会不会是张女性人物画呢?这儿的橘黄色边上是淡紫色的花瓣吧?”
“橘黄色边上加紫色花瓣的话,这种金平糖【金平糖,日本传统糖果,将冰糖在水中融化后煮干,加入小麦粉制作而成,形状是圆球形四周有小疙瘩。】一样的形状,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花呢?”
“我也只是这么觉得而已,说不定完全就是误读呢。”
“我完全看不出来,淡紫色是花瓣吗?”
我不经意地环顾房间,视线停留在墙壁上插着的一枝波斯菊上。和弥也注意到了。
“我感觉完成图有点头绪了。”
和弥自信地点点头。在我心中,他那表情和今天上午与森山君双手紧握时的印象重叠起来。
“对了,要是和弥你的图被选上了怎么办?”
“大概会让我们的事务所来推进吧。怎么了?”
“我是在想森山君能怎么参与进来。”
“他有的是施展本领的地方啦。不光这一次,为了让他成为我们事务所将来的可靠战斗力,我会让他好好锻炼的。”
我真的好羡慕森山君。要是我能够理解一点点香西路夫的画就好了。我盯着那枝波斯菊看了很久,淡紫色的花瓣令我挥之不去。
§月,前夜§
添麻烦的是我,就让我来付钱吧。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五次,前田先生冒出一句“学长向你提出一天一请求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对了”,让我摸不着头脑,甚至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结果还是前田先生请客,之后我们离开了站前那个小酒馆。
回到家里,母亲也刚下班到家。总觉得玄关漂浮着一股又咸又甜的酱油味,不知母亲是不是把单位食堂的熟食带回家热了一下。大概是干烧咖喱吧。我早回家的话,熟食就会留到第二天吃;若母亲早回家,就在当天的晚饭时吃。
现在这样,还是去厨房露个脸吧。
“我回来了。”
我给正在水池前洗碗的母亲打了声招呼。
“真晚呀。如果是去约会就好了呢。给你留着干烧咖喱呢。”
她背对着我说,口气还是那么让人不快。
“不用了。我今天在外面吃过了。不好意思,是临时决定的,就没告诉你。”
“真难得啊,在外面吃。和谁?”
肯定以为我是和女伴们一起吃的吧。她一点也没有要停手或者回头的迹象。要不要说真话呢?和前田先生一起吃饭这件事,不光是公民馆的同事,连在店里遇到的花店和肉店老板都知道了。与其从别人那里先传出流言最后走投无路,还不如我自己先说出口的好。
“和公民馆的前田先生。”
“哎呀,小纱。”
母亲不顾满手的泡沫,回过头来。
“我去泡壶茶,你等一下哦。”
她那堆满笑容的脸,看上去比带再漂亮的花回来还要高兴。都不忍心告诉她这不是约会。
我和母亲面对面坐在客厅的桌旁,面前是热腾腾的焙茶。她的笑容依旧不变。“梅香堂”的点心已经没有多余的了,今天的茶点只有一些腌辣黄瓜。其实我没什么好报告的啦,我说着叼起一根牙签。
“前田先生,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男人吧,是我们餐厅的常客呢。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小纱你说前田这个名字,从什么时候好上的?我猜是那个绘画教室?”
简直是对着集合在宿舍谈话室的女大学生训话一样。
“不是什么好上没好上啦。今天他来买了些金锷烧,当时有东西忘在我们店里了,我傍晚去了一趟公民馆送还给他,就顺便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不过,和没有好感的人一起吃饭,小纱你绝对不会愿意的吧。谈些什么了?”
这才是我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山水之类的啦。前田先生在学生时代也是登山部的。”
“哎呀……和小纱你一样嘛。”
我特地抽出了一些时间,恐怕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见了父亲的影子。
“有共同兴趣是好事嘛。我觉得前田先生其实很不错哦。不过,总觉得这个人不够精神,有点可惜。”
“别说这种失礼的话。”
确实,他有点驼背,也从没见他工作的时候干净利落过。不过,他完完整整地聆听了我的话。
“妈妈你那点喜好告诉我也不想知道啦。”
“不过,男人的话还是要挺直腰板、意志坚强才靠谱啦。”
“爸爸也是那样的人吗?”
“……没错哦。”
“所以说也希望女儿的对象也是那种人。”
“可以的话尽量是这样最好,不过你爸那种人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的啦。”
母亲不知已经多少年没有提起父亲了。何况这么平淡地谈起他,还是第一次吧?好想再多了解一些。想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相识相恋的,是如何幸福甜蜜的。不过如果我真的问下去,一定会拒绝希美子提出的要求吧。就算去爬一趟山,也许都不能回心转意了。
我听取希美子的请求,这本身就是对母亲和父亲的背叛。
“对了,‘梅香堂’的金锷烧,我们打算用花的名字来命名呢,是我提议的。豆沙馅叫梅花,栗子馅是山茶花,还有鲜奶油叫波斯菊,怎么样?”
“波斯菊不错呢。”
话题忽然变了,母亲也没说什么。
“这个周末,我要去趟山里。”
“难道是御笠山?”
母亲一脸担心。
“不,是八岳。”
“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去吗?”
我该怎么回答呢?要是说一个人去,她一定会担心的,可说和前田先生一起去也不好,这又不是一天能来回的,这可不像一起吃顿饭,母亲肯定不会轻松答应的。
“……和希美子一起。前阵子她不是写信来了嘛,好像是山岳同好会的同学会。没问题吧?那我先去洗澡咯。”
我一口把茶喝干,站了起来。不过就算是撒谎,我本也不想提到希美子的。而母亲只是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她是沉浸在对父亲的回忆中吗?就连我的脑中也浮现出那个腰杆挺拔、意志坚强的形象。
我不小心叫做爸爸的那个人,在这一点上竟也和父亲很相似。
◇
被认定为浩一的“女儿”之后,我不管做什么都被安排和他一起。不管是训练后的酒会,还是男女合同集训的分组,更别说下山后的庆功会,他旁边的那个座位就是我的专座。就算我不去坐在那儿,他旁边也总为我空着,就算是吵吵闹闹的时候,学长们还是会说“这可是小纱的专座”,为我空出那个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