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馆之谜
这句话我也赞成,汉斯轻轻地点头,沈稳地说:“遗憾的是我也有同样感触,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在天堂相会的。因此为了迎接那时,我们要好好保重自己。”
“不好意思,说了一些很无趣的话。”
育子立刻又回复爽朗声音,向我和汉斯道歉。比起她的歉意,汉斯那句确信着“天堂相会”的话语更让我印象深刻,看样子他应该是位虔诚的敦徒。也许是怕别人读出内心最敏感的讯息,他赶紧对我提问:“有栖川先生,你觉得人死后会如何?”
这问题还真难回答。要是一向崇尚唯物论的火村,肯定会立刻回答“被分解成原子”或是“变成垃圾”之类的答案吧!不过我就没办法果决地立刻回答。听到像是八重地狱、最后审判之类的,只会觉得这是支配阶级对于被支配的人所作的一种愚劣恫吓,不晓得该不该否决所谓的死后世界。
汉斯滔滔不绝地说着,主导着话题:
“我相信灵界的存在。因此我想那些已经去世的人,还有之后将步向死亡之路的人,一定能够再相会的,只要这么想就会觉得很兴奋,不是吗?”
基督教也有所谓的灵界说吗?正当我满腹狐疑时,猛然想到一件事。
“刚才列举了很多出身瑞典的名人,但是有些人早已被遗忘,无关乎他是不是瑞典人吧!”
汉斯点点头。“伟大科学家存在的同时,也有伟大的神学家,还有巨人般的神秘学者。《灵界日记》这本书有日文译本吗?”
应该有吧。因为日本是个什么书都会翻译的国家,不过我没有读过。其实对于我刚才所提的论调,让我联想到巴尔札克的《人间喜剧》一书中登场人物的某段台词,主角有段绝口不提的往事,是个信奉灵体进化论的家伙,有些夸大妄想,一味钻研着超能力理论,总是焦躁不安。
“他似乎能够自由来往于人世与灵界,还有关于人死后上天堂一事也有很精辟的解说。”
这根本就是骗子般的说词。就算是知名影星丹波哲郎也不敢说出如此大胆的话。
“当然我也不可能尽信他所写的每一个字啦!不过对于人死后灵魂出窍,移转到灵界的新肉体一说,倒是被这样永生的思想所吸引,听起来真的颇有说服力。此外书中探讨人类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爱,透析人类性格的本质等,也让我觉得挺真实的。”
虽然我并不反对这样的说法,但是这样的话题还是让听者觉得不太愉快。正当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时,育子开口插话:
“我和汉斯一样也相信着。虽然有些作家会觉得并没有所谓的死后世界,什么天堂再相见的说法。但是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修身,尽力琢磨自己的心。”她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地,喃喃自语:“流音在天国可是我们的前辈呢!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哦!所以他得教导我们天国的各种规矩……我还想问他很多问题呢!问他我们还没去之前,他都和谁玩呢?”
她的视线边投向窗外边说:“还有为什么要沈睡在那湖底呢?之类的问题……”
3
可能是因为平常习惯午睡的关系,近三点时,汉斯的眼神开始有些迷蒙,哈欠连连。
“明明感冒都好了,可能是一时兴奋过头有些疲倦,我想先回房休息一下。”
“不好意思,打扰太久了。”
汉斯边说:“哪里哪里”边将烟盒塞进上衣口袋。
“隆他们大概马上就回来了,请再等一下。-我要先上楼休息了。”
育子也和汉斯一起站起来上二楼去,只留下我一人留在别人家的客厅。我边发出声音边啜饮杯底仅剩的果汁,将身体深深地埋进沙发,仰头呆望着吊扇灯佣懒地运转。就在我呆望着单调的回转运动时,一种新的思绪悄悄浮上我的意识表层,那是个关于消失的犯人脚印的新见解。
再仔细想想,不,倒也不到钻牛角尖的地步,本馆与别馆间所留下的脚印,并不是只有死者与目击者的,不是还有留下许多刻意避掉这三组脚印的吗?当然这些有可能是凶案发生后,那些进行现场搜查人员留下的。但是这些足迹里面,会不会混杂着乙川隆发现尸体通报大家后,前往别馆一看究竟的人的脚印呢?我想一定有才是,那些许多人留下的杂畓脚印,也许其中就夹杂着凶手的足迹,没错,有可能是这样。
因为脑筋转的不可能像吊扇灯那般快速,就算再焦急也只是枉然。我拚命吸着其实只剩冰块的杯底的果汁,企图镇静心情,让脑里的思考模式再清楚一点。虽然有个头绪会比较容易整理,但手边碰巧没有任何可书写的白纸,只好拿出塞在钱包里的自己的名片,利用空白部分简单地画个草图。(请参考图1)。淑美留下的脚印可能是A,乙川隆前往别馆的脚印是B,回来的脚印是C。然后一堆杂沓的脚印则是D。
就算足迹D中混有凶手的脚印,但因为是在尸体被发现后才留下的,因此应该只有留下凶手前往别馆时的脚印。就像之前所思考的,凶手是在比雪停更早之前——假设是九点-从本馆走向别馆,然后在那里埋伏等待死者,因此回程的脚印便消失了吧!然后等雪下得最大的时候-也就是十点牛过后-淑美回到别馆时,将其殴打、杀害。然后再躲在别馆的某处,一直等到尸体被发现,这种假设是否能够成立呢?当然乙川隆就是担任发现尸体的角色。当他慌张跑回本馆告知大家凶案发生时,其实凶手还躲在别馆,一直待到从本馆赶来的几个人确认淑美死亡的事实。当那些人返回本馆时,留下了如D般的杂沓脚印,我想这对犯人而言,是个早就能预见的可能性,所以这时犯人才现身依循脚印D返回本馆,我想就理论而书,这样的推论是有可能成立的。
原本看着随手画的图的我,又抬头瞄了一眼吊扇灯。
能够完成这般犯行的人,在昨晚的瑞典馆里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汉斯·约哈森。
只有他符合这样的条件。只有他早在九点左右就回到自己房间,可以不留下前往别馆的脚印,一直埋伏在别馆等待淑美回去,不是吗?而且不仅如此,身体微恙的他,对于隔天早上发现尸体的骚动应该也是最后一个知道,因此拥有对凶手必要的空白时段。也就是说,昨晚汉斯只是假装就寝罢了。当乙川隆发现尸体时,他就藏身于别馆中。等大家赶到命案现场时,他依旧躲在那里。然后等大家返回本馆时,他才赶紧回去。赶在乙川隆敲他房门前钻回床上,假装一直熟睡着。难道这就是真相?
我举起随手画在名片上的图,反复检讨这样的假设有无可议之处。究竟汉斯是否赶在乙川隆敲房门前钻回床上这件事,就是一大重点。但因这项推论需要先询问相关人士求证,只好暂且搁在一旁。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难解之处呢?那就是薇若妮卡说她十点半过去看父亲时,他正熟睡着的这项证书。老实说,我对于这项证言十分存疑。照理说,女儿应该不会说出不利于父亲的证言,也许薇若妮卡为了保护父亲而说谎,当然之所以这么推论是有证据的,怀疑她作了伪证的另一个理由,就是有可能在根本没有开灯的情况下,就胡诌犯了风寒的父亲正熟睡中一事。如果真是如此,那汉斯就真的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