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我硬生生收回手:“算是我做错了,你就不能让着我吗?”
他转身背对我而立:“那一晚之后,你我已成路人,你做错了事能求一个陌生人让着你么?”
他回眸冷冷一瞥,那目光如箭一般直she入我的心坎:知道吗,你这样看着我,像是在我心上凿了个dòng,痛得仿佛再也活不下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还是走了,不知是去安慰她,还是根本不愿与我多呆一刻。我们之间的美好,在几天之前就已终结,所有的欢笑,所有的甜蜜,恍若隔世一般的幸福感觉,到此刻已如云烟般飘散。
我倚在门边,看花枝摇曳、光影斑驳,初夏的明媚鲜妍,在我眼中已成青灰之色。
折下一截柳枝,忿忿地扯着上头的嫩叶:臭男人,坏男人,就算是陌生人也没有你这么狠心的啊,为什么一夕之后你就成了这副模样?左右想想,他的变化太快,似乎有不少奇怪之处,可此时他们在前厅议事,我只好躲至池边,在背人处靠在一根树gān上闭目思忖。
难道他真的转而喜欢上了别人,这几日外出莫非就是和她在一起?一想到这儿,我的胸口揪得生疼:绝qíng绝意、弃我如履,亏你还自诩什么qíng深切切、永不言悔,我算是错看你了!
周身泛起的虚软无力让我倚着树gān缓缓滑落于地,不知多久,突然听见一声惊呼:“是你!竟然是你!你还活着!”
我猛地翻身坐起,眼前是个年逾五旬的中年男子,他指着我手抖个不停,双目圆瞪,面上又惊又喜,此人并不眼熟,我蹙眉问道:“这位前辈,小女子似乎没见过您吧,是否是认错了?”
他似乎定了定神,走近几步,眯起眼看我,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笑:“绝不会认错,你闭着眼睛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才六七岁就有那般的姿色,气韵天然、贵不可言,世间绝不会有第二个女子有如此美貌如此风度!”
我心中大骇:他竟然上过扩云山,竟然见过我!那么他在白道也必定是响当当的人物!不及多想,我故意冷言道:“你一大把年纪了,还对我这样的小姑娘无礼,知不知羞啊!六七岁的时候能好看到哪里去,尽是胡言乱语!”
他挑眉一笑:“哦?你还不承认?那……”他飞身一掠,来不及躲闪,我的衣襟便被他扯开,“如此还嘴硬么?”
我垂头一看,胸口衣衫大敞,玉琅珠耀眼夺目,“恰好这珠子我仔仔细细瞧过,可不是普通人该有的吧!”他益发笑得森然可怖。
事到如今,我只得缓下心神:“前辈说的没错,我确实还活着。”见他贪婪地望着我的前胸,我索xing不去遮掩,款步上前,轻柔地抚上他的颈子,“那您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他吞了吞口水:“如此美人却无福消受啊,若是献给景亲王……”他突地顿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我扣住他的喉头轻轻说道:“我虽然活着,但是,你却要死了,到了yīn曹地府再去做你的走狗吧!”
他颤颤巍巍指着我,过不多久就扑跌于地再不动弹,我望着那脸上泛起的妖艳绯红,心中升起的竟是缕缕快意:在你的地盘上用流樱飞雪杀人,可不能怪我啊,谁叫他居心不良,名门正派竟沦为权贵的爪牙!
我兀自立在原处,不想逃开也不想退缩,直到身后似齐刷刷来了好多人,一个女子惊叫起来:“爹,爹,你怎么了?”
瞧见扑过来的是申飞雪,我暗暗冷笑:果然祸不单行啊!我扬着下巴,缓缓回身,扫过那一张张表qíng各异的脸,在见到我的刹那又转瞬变色。我睥睨不已,不料却瞥见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眸,那人年约三十,双目如鹰般锐利,一身玄黑锦袍衬得身长玉立、别有风姿,见我打量,他微微颔首,描金黑扇执于胸前轻扇了两下。
我会意地将衣衫掩于胸口,一抬头,便撞进那漠然的眼中:“到底怎么回事?”
我低垂下头,不想再跟他说话,却有人懒洋洋道:“盟主何必多问呢,必是申庄主死xing不改,又想摘朵娇花了。早劝他收敛,可他不知悔改,竟然在梅鸿楼也有胆gān此勾当,如今便成了这般下场!”
我心头一动:申艺昭竟然有这等癖好,此刻我衣衫残破,发髻凌乱,分明一副横遭欺凌的模样,难道是天助我也?
忽听一人道:“盟主,申庄主是中毒而死,毒xing剧烈,立时毙命,死后肤色呈桃花红,无其他伤口。”
当下哗然一片,杨严尘微一侧首,众人静默如初,他转而问我:“是否如他所言,申庄主想要欺rǔ于你,故而下手?”
望着他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点头:“我在树下小憩,他出言挑逗,后来,后来又撕开我的衣衫,我忍无可忍才……”
“盟主,别听她胡说,这妖女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申飞雪红着眼大喊道,“更何况没有旁证,她要怎么诬蔑我爹爹都可!”
是啊,没有旁证,我注定是逃不脱的吧。我揪着破损的衣襟隐隐发抖,却听他轻唤一声:“列。”
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眨眼间便出现在面前,“你是负责巡视这一片的,方才可曾看到这位姑娘与申庄主?”
我大吃一惊,传说梅鸿楼内铁令卫无处不在,没想到前院处处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如果他亲眼所见刚才的一幕,必然明白事实并非如我所说,我真的是陷入绝境了!谁料那人立刻开口道:“属下所见与姑娘之言并无出入。”
我又一次感叹今日的好运,只是他为何要帮我,听这声音似乎是那次在苍国遇到的那个人,仅仅一面之缘便相助于我,到底是何理由呢?
有铁令卫作证,似乎有了大半的说服力,众人皆已信服,又听一人喊道:“既然你看在眼里,为何不出手阻止,眼见着申庄主被毒杀?”
他的头愈加低垂:“属下惭愧。”
听他这一言,周遭又喧闹起来,我心中一紧:我不想害旁人,他为我做了违心之事必然不安,又怎能让一个从不说谎的人频频圆谎呢。
正在思量,听那懒洋洋的声音又道:“各位不必责怪他,想来是这女子出手太快,连申庄主都未避过,一个小小的铁令卫又如何能来得及呢?”
此言一出,众声附和,我轻舒口气:是那个身着锦袍之人,他三番两次替我说话,到底有何用意?杨严尘道:“就算没有大过,可申庄主毕竟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遭难的,你说该如何责罚?”
他言语之中透着冷冽,我的心又猛地揪起,只见那人单膝跪地,不卑不亢地拱手施礼:“愿以死谢罪!”
杨严尘眼神难测,身后众人则异声突起,我气他不分青红皂白,便上前大声说道:“此事与他无关,盟主为何要责罚于他?错只在我,有天大的过失都叫我一人承担即可!”
他转眸望过来,似笑非笑:“哦?既然如此,列你且退下,姑娘好胆量,身处逆境却仍有侠义之心,不得不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