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曲
潋夜未央
再是不愿醒,可也总会有夜色淡去、天空泛白的时候,当我睁开眼,屋子里已是清清明明的一片,我侧脸贴在一处柔暖光滑之地,不禁又蹭了蹭,只觉手脚尽是暖洋洋的,好生舒服。我眯着眼又享受了片刻,忽觉不太对劲,这才猛一仰起脸,发现自己一手环着他的胳膊,一手搭在他腰间,此刻俱都被他牢牢抓在手里,瞧那qíng形,似乎一晚上皆是如此!我晃晃脑袋才清醒过来,忽听一声:“醒了?”我呆了呆朝他望去,只见他眼底青痕深重,眸心尽是血丝,嘴边淡淡一抹笑,却似乎很是心满意足。我傻傻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手,我忙撑起身子扒开他的眼皮,好像又明显了几分,照这样的速度那过不几日他恐怕就什么都瞧不见了。我缓缓坐直不着痕迹地问道:“你还能看清多远的东西?”“大约两尺左右。”两尺左右?那就是还能看见我了?忽然他扭过头,苍白的脸颊上缓缓升起几朵红云。
我朝胸前一看才恍然大悟,系好兜衣的系带打趣道:“现在知道非礼勿视啦?上次不知是谁看得那般光明正大呢!”他顿了顿才轻声说道:“我也想光明正大地看,却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慢慢拧起眉头: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古怪呢。也不愿多想便又问道:“身上有什么感觉没有?”他又一摇头:“只觉头晕眼花、浑身无力。”“那当然了,你流了那么多的血,我还怕你熬不过去呢。”我取过外衫披上,打算起身做饭去。
“我也以为必定撑不到天明,所以,所以一夜未敢阖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的抓过边上的中衣捂住嘴轻咳起来。我一惊,猛地扯过他手中的衣衫一看,尽是浓浓鲜血,顿然气不打一处来:“你又咳了一晚?这样捂着嘴是不想让我听到吗?”我突然万分痛恨我昨夜的好眠。他喘了几口气,只侧着脸也不看我,我不由恼火起来:“你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你不知道你已经没血可吐了吗?我真想不通,为何要qiáng迫自己一直醒着,为何不叫我起来,也好,也好有个照应啊!”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那嗓音虽轻却字字落入了我的心间:“我,我怕,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他没再说下去,抓着被角的左手此刻经脉绷立,更显瘦削苍白。我看他这个样子不免难过:这人世纵有再多不如意,弥留之际又怎会不留恋呢,贪恋世间点滴浮华本是人之常qíng啊。我正在感叹,忽听他又道:“何况你睡得那样香,我又怎忍心唤你醒来。”
我无奈地摇摇头,只得轻声道:“以后不可如此了,只要听我的话,活下去又有何难的?”
见他点头我才略略放下心来,起身下chuáng洗漱一番,又奔至屋外将身上所有的毒香绕着屋子洒了一圈:如今没他保护,只能靠自己啦,这地方虽说僻静,可那些人既然能找到他一次,那必定找得到第二次,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再救他一回了。我认认真真煮了一锅红枣粥,自觉很是香气扑鼻:反正他那个样子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这乡间野地的也不可能有补血佳品,还不如这样食补呢。我取来几粒凝血聚气的药丸喂他吃下:内伤如此之重,只能暂时抑制一下,待他身子好转以内力疗伤岂不事半功倍!我端了粥至他面前,见他一口一口吃得很开心的样子,便问道:“好吃么?”
他抬眼匆匆一瞥:“好吃。”我有心逗一逗他,便笑着说:“是不是又是你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粥啊?”
他面上一红,微微垂下头,我又道:“每顿粥都是最好吃的,你这辈子就没吃过粥吗?”
他的脸更红了,嘴唇动了动,总算开口道:“姑娘何必如此调侃于我呢?”
我一乐,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抚动:“谁叫公子这般惹人怜爱呢!”那纤长的睫毛悠然轻颤起来,他终于抬眼看我,清泠泠的波光摇曳dàng漾,宛如雪照云光那般明辉万丈!只见他嘴角一弯,柔柔笑道:“姑娘喜欢就好!”又是这句话!我不免泄气:“你就不会说些别的吗?我喜欢?我喜欢有什么用啊!”
他眼眸轻闪,低言慢语:“怎的没用?我便只愿做姑娘喜欢的事,只愿做,姑娘喜欢的人……”
我心中一颤,也不管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急声喝道:“你最好闭上嘴,少说不合时宜的话!”
“何谓不合时宜?”他追问道。我没好气地说:“你方才的话还不够不合时宜吗?以后我不问,你就别开口,少说话也可省些气力!”他默然点头,闭了眼斜靠一旁,脸色似乎又黯淡了几分,我没空理他,便奔至屋外冥思苦想解毒之法。此后几日,他听话地不再与我多言,我却有些憋得慌:这个死人,眼睛看不见又不是嗓子也哑了,还真忍得住!我依旧每日诊脉,却是越来越吃惊:用了那么多的药,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怎的内伤竟没有半点好转呢?再一探,他似乎内力尽失,岂不与个废人无二?难道这毒……我虽说没什么善心,可此刻也不免丧气:“你的内力被毒抑制,若不能解毒,这样的内伤怕也是熬不过几日的,恐怕还没等到毒发你就死了。”他淡然一笑,竟似毫不在意,我凑上前好奇地问道:“真的不怕死?”他平静得好似一汪死水,无波亦无澜:“生又何欢,死又何哀?”我撇撇嘴:遇到这么个人也实在太无趣了。便又问:“那你还有什么愿望没有?”
“沐浴。”我噗嗤一声笑了,忙点头道:“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啊,反正你身上的痂子差不多都掉了。”
我烧好水扶他至厨房:“你有什么麻烦事就叫我,别不好意思啊。”他瞄了我一眼:“会有什么麻烦事?”看他那不领qíng的模样,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嗯,我不过说说罢了,你身子不是还不太利落嘛。”他侧过身开始解衣裳,我只好乖乖出门去,竖了耳朵偷听半天,才闻几声水漾之声:他那个脾气肯定是不会唤我帮忙的,可我偏偏又很想……咳,不会是太久没见男人了吧。
我踌躇半晌还是推了门,轻手轻脚靠近,他仰首靠在桶边,几簇发丝勾曳在颊畔,苍白的肌肤被热气熏染得绯红一片,晶莹透亮的水珠沿了下颚一路蜿蜒滑落,我没来由得心跳连连,只得按了胸口缓步挪近。他猛地睁眼,迷蒙而望,却依旧有种让人震慑的绝然气势,我不由站定了身子不敢再往前半步。他瞧了我一会儿又阖上眼:“姑娘既然进来了,就帮我洗发吧。”我心下一松,忙乐滋滋地上前,一边揉着他黑亮的长发,一边思忖道:我怎的这般听话,真是想不到啊。待我洗净头发,却见他气息沉沉似已睡去,我蹲下身子,看那水润的双唇近在咫尺,不由咽了咽口水:要不要,要不要呢?我虽然很想,可又怕他将我推开,以往只要他心qíng不好便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哼,想来就生气!不过他现在这般羸弱,应该没什么好怕的吧。于是我一把捧住他的脸就那么压了上去,他倏地睁眼,只一抖却没推开我,我含了他的唇瓣反复吮吸舔弄,直到他微微张了嘴,便轻巧地探进舌尖与他纠缠在一起。那样销魂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我不禁抚上他细长的颈子,感受掌下肌肤的柔暖滑腻。我一点一点往下蹭,舔过那微突的喉结,舔过那诱人的锁骨,他胸前的道道粉色伤疤在我眼里竟是那般妖冶魅惑!我边笑边贴近身子,却猛然瞧见那半透明的肌肤下赫然隐现朵朵妖异的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