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伊右卫门
心不在焉的理由还有一个。
完全一样。楢木主要说明他曾经参与的八年前的事件,但是那与我所知道的过去的事件没有丝毫不同。
——这样。
根本没有找我来的意义——我心想。
我被委托协助调查。
既然已经退休,我只是一般平民,他们的请求完全尊重我的意志,但要论麻烦,再也没有比这种事更麻烦的了,不过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我的每一天只是吃喝拉撒睡,无所事事。不管待在东京还是长野,都没有什么差别。不管人在哪里,我都一样是个派不上用场的老废物,没有说一定要待在哪里。
换句话说,我也没有必要非待在这里不可。
只是,
就算警察没有找我,我也打算到长野来。
和中禅寺一起……
我仿佛被旧伤驱策似地前往中野的京极堂,结果我委托那个板着脸的奇妙男子治疗我连伤痕都不明确的旧伤。
由良家的事件……
跟由良没有关系。
老实说,那件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至少和现在的我是。
即使如此,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述说。我说完之后,中禅寺拍了一下膝盖,「原来如此,就是这件事。」
听说,
中禅寺有个侦探朋友。
那个侦探受到信州的大富翁委托,前往讯访。可是侦探似乎在旅途中突然病倒了。侦探事务所委托中禅寺协助解决这个紧急状况,但中禅寺因为和柴有约,所以拒绝了。
我觉得侦探事务所会找古书肆帮忙实在很怪,但会被侦探找去当帮手的古书肆也很不寻常,总之据说有这样一段经纬。
那个委托人——信州的大富翁……
会不会就是由良家?中禅寺听了我的话,似乎察觉了。
中禅寺很快地连络侦探事务所,确认状况之后,表情变得极为困扰。
委托人正是由良昂允。可是旧书店主人的臭脸变得更加难看,并不是因为委托人是由良家。
一问之下,原来代替中禅寺被找去当帮手的,是古书肆一个伤脑筋的熟人——名叫关口某的小说家,这个人似乎非常难搞,再加上侦探本人也不太正常,肯定会引发一场大混乱。
送柴回去以后,中禅寺似乎烦恼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他说,「没办法呢。」
我似乎被召唤着……
我想他还这么说。侦探放着不管是没关系——中禅寺接着说,露出苦笑。然后说:
伊庭先生,我们去一趟长野吧……
没有太多时间。
从前些日子的电话内容来看,距离由良家的婚礼,只剩下整整一天而已了。
我们决定搭乘隔天早上第一班电车前往讯访。
决定得很匆促。
我们约好在新宿车站碰头后,我回到家,此时隔壁家的老爷子难得来访,通知我有警察来找我。老爷子说,警察托他转告,说警方有事要拜托我,请我到派出所去。
然后,我得知长野县本部请求我协助。
时机太巧了。不,以婚礼的日程来看,这是必然的时机吧。我请派出所的警官透过本厅,转达我答应委托的意思。结果长野县本部说会派人到中央本线的上诹访站来迎接我。
昨晚,我几乎无法成眠。
因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前往现场。
有股奇妙的焦急。当然,我既不高兴也不快乐,但不知为何,我十分急切。
而且我强烈地感觉,我还有些不得不想起来的事。木场来访以后,我针对由良家的事件回想了好几次。可能是因为这样,我相当鲜明地回想出细节。我认为我也十分条理清晰、而且详细地对中禅寺说明了事件状况。
但是,
记忆毕竟只是记忆。
和记录不同,记忆会被涂改。
就在我胡思乱想当中,夜晚很快地过去了。老婆过世以后,总是长得教人受不了的夜晚,一眨眼就过去了。
结果,我一次也没有打开佛坛的门,就这样离开家门。
我怀着无法释怀的心情前往新宿车站,中禅寺穿着黑色的简便和服和白色外套,一身任谁看来都是时代错乱的打扮,板着一张仿佛让舰队全灭的海军指挥官的不悦表情,正在等我。
不知何故,中禅寺在车子里完全没有提到事件,尽是询问我过世老婆的事。不可思议的是,平常根本不会想起来的小事,我却不必怎么仔细回想,一下子就答出来了。
妻子娘家的菩提寺。
结婚之前她居住的城镇。
她要好的朋友。
中禅寺询问的,尽是些妻子过世之后自不必说,连妻子在世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想过的事。
换句话说,
我过去的生活当中,从来没有去想过妻子的事吗?
我在上诚访车站和中禅寺道别。古书肆说他有些事要调查。我完全不晓得他要去哪里调查些什么。
这个人虽然有条有理,却令人猜不透意图。
我们以芦田的驻在所做为中继站连络,再决定会合的地点。
车站前……
楢木带着警官,正在等我。
诹访署派出两名搜查员、五名警官,茅野派出两名警官,本部也出动了三名警官。我们分乘四辆汽车,前往芦田村。
并没有事件发生,
所以也没有设置搜查本部。
名目上,这似乎是八年前事件的后续调查。诹访署的两人和槽木是八年前的案件搜查员。车子在立科西驻在所旁边的空地停下,槽木说明过去的事件经过和调查程序。
那个时候,我被介绍为战前在故乡长野县警署任职、战后也在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担任刑警的大前辈伊庭银四郎。
我完全没听说我要致词,于是装出慈祥老爷爷的模样,说了声「大家好。」楢木多嘴地介绍说,「这位传说中的名刑警,只要厉眼一瞪,就可以让凶手自白。」
直接认识我的人,应该已经不剩半个了。尽管如此,似乎只有这类风闻仍然留了下来。不只是留下来而已,好像还多了几分夸张。
用过稍迟的午餐,我被带到驻在所的客厅后,就一直聆听楢木的说明。
楢木似乎很困惑。
他的外表相当凶悍,体格也很壮硕,但这个陌生的晚辈说话的口吻很柔和。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比起刑警,更像个车掌。
——薰子。
楢木热切地述说了很久,结果我只知道了第五个新娘的名字而已。
「您觉得如何?」楢木问。
「一样哪。」
我答道。
「一样……吗?」
「一样啊。虽然一样……不过几个关系人不一样呢。发现者在过去的三例也都不同,以这个意义来说,是一样的。」
「前几天您在电话里说,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发现者是女佣,第三次是管家山形州朋,对吧?」
「没错。只是发现的女佣的名字我不记得了。当然,第一次和第二次是不一样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