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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伊右卫门

作者:[日]京极夏彦 时间:2022-12-27 11:22:57 标签:[日]京极夏彦 京极夏彦

  只看脸的话,就像个小伙计。

  小伙计好像看到我,张大了嘴巴,直起身子回头,朝着里面说了些什么。

  我竖起耳朵。

  京极堂先生,有客人——他说着类似这样的话。

  ——他在啊。

  他在。我有些死了心,然后有点松了一口气。

  真是好笑,我明明只是来消磨时间的。就算白跑一趟,时间也一样可以消磨掉,而且就算见了面,我并没有特别的要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久后,年轻人背后出现另一道影子。

  是和服。即使隔着玻璃门,也可以看出那张表情非常不高兴,凶恶得彷佛三千世界灭绝了似的。

  我朝玻璃门伸手。

  果然没上锁。

  门很重,但很好拉,毫无抵抗地打开了。同时出现在一脸讶异地杵在原处的青年背后的凶恶男子——中禅寺秋彦——出声了。

  「这……不是伊庭刑警吗?」

  我……虽然开了门,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了。我究竟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才好?

  这如果是现役时代,只要亮个警察手帐,说声「借点时间」就行了。就算不这么做,也没必要特别卖弄殷勤,不管对谁,都只要以同样的态度说声「现在方便吗?」就好了。

  我无可奈何,说了声「午安」。

  真难为情。

  中禅寺既不吃惊,也没有收起那张臭脸,但以非常柔和的口吻说:

  「两年不见了呢。」

  光从他的口气,就可以感觉出他没有恶意或敌意,真是了不起。

  「是吗?不过我已经不是刑警了。只是个没用的糟老头。后来我很快就退休了。」

  「哦,我听说了。」中禅寺微微地笑了。

  和之前见到的时候不同,他穿着亮草色的和服单衣。脸色虽然称不上健康,但意外地看起来不错。我印象中的他脸色更要苍白、更病慷慨许多,不过他的肤色算是比较黑的。只有表情符合记忆,一脸不悦。

  一脸不悦的男子朝着杵在一旁的青年说,「这位是我曾经提过的木乃伊事件的刑警负责人。」

  青年扬起粗浓的眉毛,惊讶地说,「就是那个即身佛事件的……?」

  「这位刑警在东京警视厅里,眼力之精准也无人能及。小柴,在他面前可是说不得谎的唷。」

  「哎唷,京极堂先生,我才不会说谎呢。吹牛倒是很会啦,有时候也会胡说八道。」

  「年纪轻轻就这副德行,前途堪虑哪。话说回来,伊庭先生,您今天光临是……?」

  「不,其实……呃,也没什么事……」我说道,「昨天我见到木场,所以……」

  这根本算不上说明。中禅寺露出有些伤脑筋的表情,同情地说,「您见到木场大爷了吗?」

  「是啊。他说你是他的朋友。」

  「朋友啊……」中禅寺的表情变得更伤脑筋了,「他也是个教人头痛的警察呢。如果伊庭先生和他认识,真希望可以请您趁机教育指导他一下。前阵子他也才惹出了不得了的麻烦事,不但被送上调查庭,还跟老家疏远……能够免于被惩戒撤职,全都多亏了大岛先生大力帮忙。」

  「他……是大岛的部下吗?」

  大岛这个人在搜查一课也是第一流的好手。他能以威严服人,也擅长疏通,调查时的判断也很精确。这么说来,听说我退休以后,他很快就当上了一课的课长。

  「大岛先生似乎调到公安三课去了。」中禅寺说。

  「劳动争议相关部门啊,他还真是去了个麻烦的地方哪。」

  「大岛先生的干劲受到上头的肯定吧。也因为现在时势混乱,他似乎忙得不可开交呢。」

  「他还年轻嘛。正值壮年,多吃点苦也是没办法的事。嗳,先不说这个……昨天木场……呃,来我家有点事,我们两个傻子意气投合,一起暍了酒。聊着聊着,就提到了你……」

  这不是谎话。

  不是谎话,但我觉得这仍然算不上来访的理由。

  「我现在只有一个人,也没有工作,闲得发慌,所以……」我敷衍说,「嗳,也没有什么事啦。只是反正也问了你的住址……你现在在忙吗?」

  我望向青年。青年搔了搔头,说,「也不算在忙呢。」洒脱的口气和动作都还不练达。青年似乎应答风趣,但感觉也像是装大人,他还没有受过社会大风大浪的历练。

  ——是学生吗?

  「您猜的没错,他是个学生。」中禅寺说。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他姓柴,就读文学部哲学系。」

  「是大学生吗?」

  「是大学院生(※相当于欧美的研究所,设于大学课程以上,教授、研究学术理论及应用的专门课程。过去日本的大学院制度较为多元,战后分为修士及阵士课程。)……吧,现在。对吧?」

  中禅寺说了一所学校的名字,但我和学问无缘,不知道那是哪里的什么学校。柴再次搔了搔头,说:

  「我叫柴利鹰,研究近世思想史。」

  就算他说什么近世、什么思想,我也不太懂。「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胸无点墨。」我回道,于是他回答,「我在研究江户时代的儒学。」

  「儒学……?」

  「就是孝悌忠信那些……啊,我并不是军国主义者。我研究的是儒学,但也不是共同爱国那一套,而是更早以前的……呃,就是朱子学那类的……」

  「你在警戒什么?」

  青年的口气很含糊。他以为惹我不高兴了吗?我只是听到儒学,想到由良昂允罢了。

  「呃、不,欸……」

  柴不知道是支吾其词,还是想打马虎眼,但似乎是介于中间,最后他「嘿嘿嘿」地笑了。中禅寺瞥着他,说:

  「选择儒学做为研究对象时,是会有许多麻烦的,伊庭先生。」

  「许多麻烦?」

  「嗯,麻烦不少。例如说,明治中期以后,这个国家将其当成国策的一环,推行儒学式的道德教育。对于受到这类规范薰陶的世代来说,这种研究是会教他们看不顺眼的。」

  「会吗?又不是在拿它取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因为研究者并不是信奉者。如果不和对象保持距离,研究就无法成立。儒学思想历史相当悠久,在发源地的大陆也历经过许多次变迁,有许多学派和教派。不管是朱子学还是阳明学,如果支持任何一边,就不可能做什么研究了。我国也是一样的。山鹿素行(※山鹿素行(一六二二~一六八五),江户前期的儒学者、兵学者。)和荻生徂徕(※荻生徂徕(一六六六~一七二八),江户中期的儒学者。)不同。战前所谓的忠君爱国思想,说起来也不过是这些变化的其中一种罢了,因此如果身为研究者,就不能采取一昧礼赞这些思想的态度。」

  「你说的应该是没错吧,可是就算不吹捧,也不会贬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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