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酒店
他顿了顿,又略微俯身向前。
“我的作用就在这儿,我是个喜欢打赌的人,什么都赌——不过当然得依我的条件。你来找我,当然,你总不至于希望拿位老太太的死来打赌,那对你心理上会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我们不妨这么说,我们双方约定好赌金之后,你打赌伊丽莎姑婆到圣诞节仍然生龙活虎,谈笑风生,我打赌她不会。”
黑珠子似的眼珠又在我脸上打转……
“这样做一点也不违反什么,对不对?事情很简单,我们两人在这件事上意见不同,我说伊丽莎姑婆就快上西天了,你说不会,于是我们订下合同,我说在两星期之内伊丽莎姑婆的讣闻就会见报,你不相信。要是你对了,我付钱给你。
要是你错了,你——就付钱给我。”
我看着他,试着装出一个人想除掉一个有钱老太太时的感觉。不,我还是换了敲诈者想想:有人敲诈了我好多年,我实在没办法再忍受下去,我要他死,自己又没有勇气杀死他,可是我愿意用任何代价——对了,任何代价——来换取他的生命。
我开口了——声音很嘶哑,仿佛我真是那个人。
“条件呢?”
布莱德利先生的态度马上改变了——很高兴,高兴得有点可笑。
“你刚才说的就是这个,对不对?‘多少钱’真吓了我一跳。从来没有人那么快就谈到这一点的。”
“你要什么条件?”
“那要看情形决定,有几个不同的因素。大体上说,要看所赌的金额有多少,有时候也要看顾客能得多少好处来决定。敲诈者之类的,也许会看客人出得起多少钱做决定。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可不跟穷客户打赌,除非是像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形。那时候,又得看伊丽莎姑婆有多少财产而定了。
反正条件是双方都同意的,我们彼此都想从这件事上得到一点好处,对不对,总之,赌注通常是五百比一。”
“五百比一?太不合理了吧。”
“我的赌注一向如此。要是伊丽莎姑婆已经一只脚跨进坟墓,你就不会来找我了,对不对?预测一个人在两周之内会死,当然得下点大赌注,五万镑赌一百镑并不算太过份。”
“要是你输了呢?”
布莱德利先生耸耸肩。
“那就太糟了,我只好付钱了。”
“我输了当然该付钱,可是万一我不付呢?”
布莱德利先生向后靠着椅背,半闭起眼睛说:“我不该多谈这个,真的不该。”
尽管他的音调很柔和,我却觉得一阵寒栗。他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觉得有那意味存在。
我起身说:“我——我要考虑考虑。”
布莱德利先生又恢复了愉快有礼的态度。
“当然要考虑考虑,做任何事都不要冲动。要是你决定了,就再来找我,我们再仔细谈谈。不用急,慢慢来。”
我走出去时,耳中仍然回响着他的话。
“不用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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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酒店-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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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马克·伊斯特布鲁克笔述)
我万分不情愿地着手去见塔克顿太太的工作。尽管金乔鼓励我,我还是不觉得那么做有什么好处。首先,我就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工作,我怀疑自己是否能适当表现该有的反应,而且心里也一直有做戏的感觉。
金乔却用她所能表现的最惊人的效率,在电话中向我指示:“简单得很,那是一栋纳许式的房子,跟他平常的作风不大一样,是他近哥德式的幻想作品之一。”
“那我又凭什么理由想去看呢?”
“因为你要写一篇有关建筑家风格改变所带来的影响的文章。”
“听起来好假。”我说。
“胡说,”金乔精力十足地说:“碰到学术性的题目,就必须提出最难令人相信的理论,而且要由最不可能的人,用最严肃的态度去写。我可以引很多胡言乱语给你听。”
“所以你去要比我去适当多了。”
“你错了,”金乔说:“塔克顿太太可以在‘人名大辞典’里查到你的名字,而且留下良好的印象,可是她在那里面就查不到我。”
我还是不大相信,只是一时词穷,无以为对。
我跟布莱德利先生面谈之后,金乔和我曾经一起见面讨论过。我觉得这次碰面很不可思议,金乔却不觉得。事实上,她觉得相当满意。
“这么一来,我们就有把握自己不是胡思乱想了。”她指出:“现在我们确实知道,有一个专门替人除掉眼中钉的组织存在。”
“用超自然的力量除掉!”
“你的思想太顽固了,都是西碧儿戴的那些假护符骗了你。要是,布莱德利先生是个假星相学家,你还是不会相信。
可是他既然是个卑鄙又实实在在的小法律骗子——至少你对他是这么形容——”“事实也差不多。”我说。
“那么整件事就有头绪了,不管听起来有多不可思议,可是‘白马’的那三个女人确实掌握了一些东西。”
“要是你那么肯定的话,又为什么要我去找塔克顿太太呢?”
“以防万一啊,”金乔说:“我们知道塞莎·格雷‘自称’她有什么本事,知道跟金钱方面有关,也知道三个受害者的姓名,现在我们所希望知道的,是更多有关她们顾客方面的往来情形。”
“要是塔克顿太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们的顾客呢?”
“那就只好从其他方面调查了。”
“可是我很可能把事情弄砸。”我悲哀地说。
金乔说我不该把自己想得那么糟。
于是,我就这么来到凯洛威园的前门。它外表看来一点都不像我想像中的纳许式屋子,从很多方面来说,都像是一座小型城堡。金乔本来答应替我找一本有关纳许式建筑的近作,可是到现在还没拿来,所以我只好装备不足地来了。
我按了电铃,一个看来精神不太好,穿着羊驼呢外套的男人打开门。
“你是伊斯特布鲁克先生吧?”他说:“塔克顿太太正在等您。”
他带我走进一间陈设华丽的起居室,但却给我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东西全都很昂贵,可是却显得没什么格调。墙上有一、两幅好画,可是也有很多很糟的画。有很多黄色的织锦,就在这时,塔克顿太太来了,我便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来的时候到底抱着什么期望,可是却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同的情绪。这儿一点也没有邪恶的气氛,塔克顿太太也只是个很平凡,将近中年的妇女,不特别有趣,我想,也不见得有多好。唇上虽然涂着厚厚的唇膏,却看得出嘴唇很薄,脾气也不好。下颚略向后缩,眼睛是浅蓝色的,看起来好像在评判所有东西的价值似的。她是那种舍不得多给挑夫和衣帽间侍者小费的女人。世界上有很多这种女人,只是多半不及她穿戴打扮得那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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