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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虫

作者:[日]宫部美雪 时间:2023-01-04 14:52:52 标签:[日]宫部美雪 宫部美雪

  后来,权吉进了一幢十户连栋杂院。那杂院不知是否最近发生过火灾,大门和屋子都有明显修缮的痕迹。权吉与主妇们打招呼,也没有生疏的模样;和在铁瓶杂院时比起来,态度可亲得多。接着,权吉又毫不迟疑地,打开杂院中间一户人家的油纸门,消失了身影。问过街坊的主妇,说权吉和年轻的女儿阿律两个人住在那里,权吉因工作之故,白天在家、晚上出门,而女儿就在前头马路转角那家陶瓷铺做事。

  这对父女是这年春天时节在这幢杂院住下来的。阿律便是在那时离开铁瓶杂院,时间上接得正好。

  「傍晚回来的女儿,长相大致是这个样子。」

  大额头仔细描述。平四郎越听越笃定那就是阿律,错不了。

  「谢啦。劳烦你也跟政五郎头子道谢。」接着,平四郎稍微想了想。「哪,大额头,我没用过冈引,实在没半点头绪。想来这时候该包点礼金,可是该包多少,你知道吗?」

  大额头应声「是」,点点头。「头子有提到大爷定会这么问,要我到时候跟大爷收这几多钱。」

  「政五郎设想得真周到。」

  「是大头子交代的。」

  大额头行礼道谢,回去了。平四郎也给了他一点跑腿费,他说这也要先给头子看过,不能擅自动用,慎重其事地收进怀里。好个乖孩子。

  大额头一走,平四郎便朝唐纸门后叫道:「喂,写下了吗?」

  「是,都写下了。」说着,坐在文案前的弓之助现身了。

  「姨爹,那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很罕见的额头吧?」

  「不是的,额头确实也是,不过他记性之佳,真教人吃惊。」

  「你可不能为这点小事就吃惊。大额头那小子,把他大头子讲给他听的事都记住了,连二、三十年前的都记得一清二楚。不过,要是中途打断他就得从头来过。有趣得很,下次你也试试。」

  「姨爹,」弓之助睁大了眼,「这工作您做得很愉快吧?」

  「是啊。」平四郎搔搔下巴。

  翌日,平四郎让弓之助歇了一天没去道场,带他一起外出。至于小平次,不仅没让他看家,反而不讲理地命他代为巡视,令他大为不满。

  弓之助穿着做工精致但稍短的圆袖和服、趿着鞋,平四郎则脱掉同心外褂,只穿轻便和服。这一大一小的组合怎么看怎么怪,而且,错身而过的行人,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回头看这两人。不消说,自是惊异于弓之助的美貌。其中还有些年轻姑娘,本以为走过之后早已向右拐弯,结果竟跟在身后。见平四郎回头斜睨她们一眼,便慌慌张张地拿袖子遮脸,连忙逃走,还真是可爱。

  平四郎的目的地当然是濑户物町。阿律工作的陶瓷铺,看来生意相当好,店头的货整整齐齐地排放着,打扫得极干净。两人在铺子前来回观望,不久,出来了一个头戴阿姐头巾(注:女性手巾的缠法之一,多用于劳动时防尘),手持掸子,绑着袖带的姑娘,啪嗒啪嗒掸起一落落锅碗瓢盆。那侧脸是阿律没错。平四郎双手还揣在怀里,就这么往铺子晃过去。

  「喂——店家。」

  平四郎粗声粗气一叫,阿律应了声「来了」,堆着笑抬起头,便像个活生生的人偶般僵住了。

  「这小鬼头老是尿床,能不能帮我选个便盆?最好是南天竹花样的。」

  「姨爹!」弓之助红了脸,横了平四郎一眼。接着转向阿律。

  「你是春天时还住在铁瓶杂院的阿律姑娘,木桶匠权吉的女儿吧?我们有些事想请教才冒昧前来。可以商请铺子老板,占用点时间和你谈谈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平四郎说道。心想,带着弓之助,我的懒散大概会更上层楼吧。

  或许是意外来访令人无法招架,阿律对平四郎与弓之助有问必答。听她所供述的一切,平四郎——虽有一半早已预料到——还是吃了一惊。因为内容和先前弓之助所推测的几乎完全一致。

  「把我卖掉来抵赌债,可爹爹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那张脸让我一时气不过……直到离家出走,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平四郎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公役,陶瓷铺的老板客客气气地空出后头的起居间。三人在此坐定,喝着阿律亲手端来的清茶谈话。解开袖带、整理袖子,除下头巾的她,在短短一段时间里,神色举止忽然有了大人样。现在不像个姑娘家,倒像个稳重的女人。尽管是暂时的,但一旦下过完全抛下父亲的决心,反而令阿律成长许多,如此说来,这段亲子关系还真是蕴含了讽刺的趣味。

  「要离家可以说走就走,但不能不跟那时工作的茶馆打声招呼,所以隔天我就去了。受了铺子那么多的照顾,却为了要离开爹爹,不得不辞掉那么好的工作,虽然可惜,却也没法子。」

  结果,凑屋的人已经先在那里等她了。

  「是个四十开外、仪表出众的男人吧?」

  不知为何,阿律对平四郎这个问题红了耳朵。「他说他是掌柜,但不是专做店里的事情,是直接奉凑屋老爷的命做事。」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阿律一个劲儿摇头。「不知道。」

  平四郎觉得这是谎话。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一定在说谎。

  一如弓之助的推测,那个掌柜告诉阿律事情的原委「实是如此这般」。凑屋希望铁瓶杂院的住户搬走,但却不想让人认为是被赶走的,而权吉的事也是为此而安排——

  「那掌柜好生有礼地向我道歉……也帮我安排了现在的住处和工作。他说,我在那种情况下丢下爹爹,暂时大概不会想和爹爹一起生活,要我先自己住;凑屋也会看爹爹怎么过日子,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会另外设法帮忙。」

  阿律便依了他的话,独自生活了两个月。但待生活安顿下来,心里便无法不挂念权吉。

  「我实在忍不住,便找掌柜商量。掌柜的说,由他先去跟爹爹说我在这里,很担心爹爹;然后,要是爹爹愿意,就带来这里瞧瞧。」

  权吉来到濑户物町的杂院,一进门就大哭着向阿律道歉。

  「爹爹说他再也不赌了,而我也觉得,事到如今,实在无法舍弃爹爹,所以,心里其实很想马上就接爹爹过来……」

  「但凑屋却阻止了?」

  阿律点点头。「要我再多等一些日子,到入秋时再看看。掌柜说,要是立刻接爹爹过来,也许有人会对我离家时闹出的骚动感到奇怪。所以这件事,也要爹爹绝不能说出去。」

  平四郎嗯的应了一声。弓之助则说了句「是吗」。

  「那么,阿律。」平四郎忽地问道。

  「什么事,大爷?」

  「凑屋给了你多少?」

  这回阿律整张脸都红了。光如此便足以代替回答,平四郎便说「算了」。

  「你在这里安顿好之后,凑屋的掌柜还是常来看你吧?」弓之助问道。阿律一脸为难地望着平四郎。

  「一定的吧。」平四郎代她回答。「先别管这个,阿律,凑屋为何非赶走住户不可,那掌柜告诉过你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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