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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所深川诡怪传说

作者:[日]宫部美雪 时间:2023-01-04 14:56:45 标签:[日]宫部美雪 宫部美雪

  这回脚印是朝走出大门的方向而去,比刚才那个模糊。

  阿静不禁仰望大门上方。房东所写的简略名牌里,「庄太」两字仍与其他房客的名字并列,挂在那儿。

  阿静走出大门,继续往前找,却找不到其他脚印。

  很难不叫人想起昨天大家所说的岸涯小鬼。

  这脚印,如果这是庄太投胎转世后的脚印,而且他想回到自己和角太郎身边的话——

  阿静摇了摇头,打消这个念头。

  不可能有这种事。这大概是邻家的辰造又喝醉酒回来时拖着踉跄的脚步留下的。由于喝醉了走错门,才在阿静家门口留下脚印吧。

  阿静拿着扫帚,将两个模糊的脚印扫掉。万一让孩子们看到了,会引起骚动。

  脚印虽然自地面上消失了,却在阿静心中留了下来。这可就无论如何也扫不掉了。

  接连的第二天、第三天,脚印又出现了。

  3

  第四天晚上,阿静终于下定决心。

  她决定到锦系渠,也就是搁下渠一趟。她想亲眼去瞧个究竟。

  岸涯小鬼是否真的会出现,而那小鬼——是否真如麦饭舖那个游手好闲的男人所说的,是人投胎转世的。

  (我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不是我家那口子投胎转世的。)

  从三之桥到锦系渠,以女人的脚力必须走四分之一个时辰。再说,妖怪不可能于白天出现,不到傍晚过后,去了也没用。

  太可怕了。

  庄太还在世时,阿静曾去过夜市,也曾在傍晚到大川旁乘凉散步。

  可是,单独一个人过日子以来,要阿静在傍晚出门,简直要有自二楼跳下去的勇气。

  何况自从七怪事造成轰动之后,连钓客都罕得到搁下渠那附近,妇孺就更不用说了。姑且不管是否真有骇人的声音向人呼唤「搁下」,在这之前,大家早就知道那一带非常荒凉。

  角太郎怎么办呢?阿静犹豫不决。将他留在屋里,她也不放心,托阿丰照顾的话,就必须找一个圆滑的借口。阿丰那人相当敏感,软弱的阿静一经她追问,恐怕会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一起带去吧,最后阿静这么决定;紧紧抱在怀里就行了。再说,如果,如果那妖怪是庄太投胎转世的,如果庄太是为了想见阿静和角太郎而回到这里的话,那就一定不会伤害阿静母子,或许见到角太郎还会很高兴。

  所幸,今晚是个月夜。

  五刻半⑼时,阿静抱着熟睡的角太郎,只手提着灯笼走出大杂院。万一途中有人间起,就说孩子急症,要带去看医生。

  阿静沿着竖川一路小跑步,经过北辻桥。在不见灯火也不见行人的街道舖子之间,阿静犹如胆小的老鼠,尽量住阴暗处跑。夜路实在很奇怪,总觉得背后有人跟踪。

  搁下渠正如其名,像被整个城市搁在后头那般,是个荒凉的地方。稀稀落落的桩子像老人的牙齿,上面缠着湿漉漉的芦苇叶。阿静头上摇曳的柳枝,每逢有风吹起,便像烟雾般左右飘荡,并发出低微的窃窃私语声。那声音,听在阿静耳里,像是在说「兮兮兮……兮兮兮……」;仿佛有人在打冷颤似的。

  阿静面向沟渠靠着柳树干,俯视深深沉滞的漆黑水面。

  兮兮兮……兮兮兮……。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柳枝摇曳。

  这样到底等了多久?

  除了静寂还是静寂。阿静因为害怕与悲伤,又想到自己怎么会迷迷糊糊来到这里,盆发觉得自己和角太郎很可怜,不禁哭了出来,接着她转身迈出步伐打算回家。

  这时,有个像要揪住阿静的声音响起。

  「搁下。」

  阿静的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了。

  她呆立原地。

  「搁下。」

  那声音低沉沙哑,却大得隔着一条街也能听到。不是人声,人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阿静紧紧抱着角太郎,回过头去。

  「搁下。」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是你吗?」

  阿静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出声问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是庄太你吗?」

  过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柳叶在风中作响。

  「阿静。」

  那声音说道。

  阿静的手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寒气自头顶贯窜全身。

  「是庄太你吗?」

  阿静全身不停地颤抖,她往沟渠靠近一步,举起灯笼照看。

  那声音哀叹地说:

  「见不得人。」

  接着传来扑通跳进水中的声音。

  阿静茫然呆立了一会儿,随即转身逃开。那东西呼喊我的名字,而且还很痛苦地说「见不得人」。

  绝对错不了,那是庄太。他为了见我和角太郎,变成见不得人的岸涯小鬼,却无法回到自己家来相会,也无法在我面前现身,只能哀叹一声,逃进水中。

  阿静边哭边跑,来到可以看到大杂院大门时,才放慢脚步。角太郎醒了,一副莫名其妙地仰望着母亲的脸。

  「阿静。」

  阿静听到有人喊她,吓了一大跳。

  原来站在眼前的是阿丰。

  4

  「如果真是这样,一定要祭拜,想办法让庄太瞑目。」

  听阿静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阿丰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阿丰说最近觉得阿静显得奇怪,早就在留意她了。今晚阿丰发现阿静悄悄出门,自己追到半路跟丢了。

  「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阿丰握着边擦泪边喃喃自语的阿静的手说:

  「明天晚上,我陪你去。你明天要跟庄太好好说,问他到底你要怎么做才好。」

  于是,第三大晚上,在同一时刻,这回和阿丰手牵手,阿静再度前往搁下渠。阿丰帮阿静背着角太郎。

  阿静则是除了灯笼之外,又捧着笊篱,里面盛了几片鲤鱼肉。

  这本是穷人家平素吃不起的东西,但庄太生前很爱吃鲤鱼生鱼片。今晚是阿丰的建议,虽买不起整条鲤鱼,至少买些鱼头和几片鱼肉给庄太。

  站在昨晚那棵柳树旁,阿静鼓起勇气呼喊:

  「庄太,阿静来了。」

  她接着又说:

  「庄太,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要是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怕。角太郎我也带来了。请你出来和我们见见面,至少让我们听听你的声音。」

  阿丰以眼神示意,催促阿静将笊篱内的鲤鱼抛到水里。

  扑通——扑通——扑通。

  水面出现涟漪,旋即消失了。

  阿丰这时突然扯阿静的袖子。

  「嘘,有人来了。」

  吹熄了灯,两人慌忙躲进芦苇丛里。

  两盏灯笼摇摇晃晃地挨近。像是赤脚踩在地面的脚步声,来到沟渠附近,走走停停,犹豫不决了好几次。

  「我们回家吧。」女人的声音说道。

  「不,不行。总之不看个究竟不行。」男人的声音说道。

  阿静徐徐抬起头来。

  (是川越屋夫妻俩……)

  那是菊川町一家梳妆品批发商的老板和老板娘,也是庄太的老主顾。庄太时常抱怨,老板娘阿光是个很会挑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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