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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生的秘密

作者:[澳]凯特·莫顿 时间:2023-01-04 23:51:40 标签:[澳]凯特·莫顿

  她的脚背终于不流血了。她本来想去探寻水塘下面的隧道,但忽然觉得很累,特别累,就像妈妈讲的故事里的小姑娘一样。妈妈讲故事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像她自己的声音,薇薇安觉得妈妈的声音有些奇怪。对于妈妈的声音,她既喜欢又嫉妒。

  薇薇安又打了个哈欠,眼睛开始忍不住流泪。

  或许,她应该躺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薇薇安爬到岩石边上,钻进茂密的羊齿草丛。然后,她翻过身,仰面朝上,又朝左边挪了挪,这样,羊齿草就把天空全部盖住了。石板上的落叶软乎乎,凉沁沁的,蟋蟀在灌木丛里窃窃私语,不知哪儿传来青蛙喘气的声音。

  天气很暖和,薇薇安还是个小孩,所以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梦见了水塘底下的闪光,梦里她知道要游多久才能到中国。她还梦见了一座长长的木头栈桥,被太阳晒得滚烫。她和哥哥姐姐站在桥头,跳进大海。她梦见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梦见了在阳台上踱步的父亲,梦见母亲那英国人的皮肤受不了海边的烈日,起了斑点。她还梦见一家人聚在餐桌边吃晚饭的场景。

  炙热的阳光穿过灌木丛,筛下斑斑点点的影子。湿气让鼓膜变得更紧绷,薇薇安的头发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虫子在一旁叫个不停,羊齿草的叶子碰到脸上,熟睡的孩子扭动了一下身子。这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薇薇安!”

  有人从小山坡上走过来,穿过灌木丛中,一边朝她藏身的地方靠近,一边呼唤她的名字。

  薇薇安立刻惊醒了。

  是埃达姑姑,父亲的姐姐。

  薇薇安坐起来,把额前打湿的头发顺到脑后。附近有蜜蜂在嗡嗡转悠,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公主,你要是在这儿的话就快出来吧!”

  大部分时间薇薇安都是个叛逆的小孩,但埃达姑姑一向镇定,她慌里慌张的声音勾起了薇薇安的好奇心,她从羊齿草中爬出来,抓起午餐盒子。天空暗了下来,乌云遮蔽了蔚蓝的天空,峡谷里一片昏暗。

  薇薇安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小溪,心里发誓一定会尽快回来,然后抬起脚步朝家里跑去。

  ***

  薇薇安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时,看见埃达姑姑坐在屋后的台阶上,脑袋埋在手心里。姑姑好像有种第六感,觉得薇薇安并非孤身一人,因此不由自主地朝周围看了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薇薇安,脸上满是困惑,好像出现在草地上的是来自丛林的精灵。

  “过来,孩子。”埃达姑姑一边朝薇薇安挥手,一边勉强站起身子。

  薇薇安慢慢走到她面前,心中有种奇怪的眩晕感,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恐惧。埃达姑姑面色绯红,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那样子像是要吼骂薇薇安,或是伸手拧她的耳朵,但她没有。相反,她忽然泪流满面地说道:“谢天谢地,快进屋洗洗脸吧!你那可怜的妈妈要是看见你这样会有多难过!”

  ***

  此刻,薇薇安又待在屋子里。得知家人的噩耗之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第一周,那些木头匣子——就是埃达姑姑说的棺材——就放在客厅里。漫漫黑夜里,薇薇安的卧室伸手不见五指,连墙壁都隐没在黑暗当中。天气依旧闷热潮湿,来吊唁的大人们小声交谈,感叹悲剧来得太突然。屋外下着大雨,屋内闷热不堪,窗户被雾气糊住。他们穿着被雨打湿的衣服,又出了一身汗。

  薇薇安在墙边给自己筑了一个巢,她就躲在餐具柜和爸爸的扶手椅隔起来的墙缝中。头顶污浊闷热的空气中传来大人蚊子般嗡嗡的交谈声——福特小汽车……从山脊上摔了下去……烧成了光架子……难以辨认——薇薇安捂住耳朵,安静地想着池塘里的暗道,还有暗道正中央的发动机舱——地球旋转的动力就来源于此。

  整整五天时间,她都一动不动地待在这里。大人们也迁就她,给她端来饭菜,同情地对她摇摇头。但最终他们的耐心耗光了,薇薇安被强行拖出来,回到这个真切的世界。

  这时候正值雨季,天气又湿又热,但这天太阳却十分明媚,薇薇安听见曾经的自己在轻声呼唤。于是她走到后院当中,迎接众人的目光,发现老麦还待在那个小棚屋里。老麦简单问候了几句之后,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薇薇安的肩膀,用力握了握。然后老麦交给她一把锤子,让她帮忙修理篱笆。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薇薇安本来想去小溪边看看,但她没有。之后,天上又下起了大雨,埃达姑姑搬了一堆盒子来收拾屋里的东西。姐姐最喜欢的那双缎面鞋还像一周前她出门时那样随意地丢在门口的地毯上,妈妈说,这鞋子这么漂亮,穿去野餐实在是糟蹋东西。如今,这双鞋子被随意丢进盒子里,和爸爸的手帕、旧皮带混在一起。接下来,门前的草地上竖起了一块“甩卖”的牌子,薇薇安搬到姑姑家,睡在表姐妹卧室的地板上。这地方对她来说有点陌生,表姐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薇薇安。

  ***

  埃达姑姑家的房子和薇薇安家很不一样。墙上的漆没有一块块往下剥落;长凳上没有蚂蚁在闲逛;长势茂盛的花朵不会从花瓶里钻出来,爬得到处都是。在这样的房子里,任何调皮捣蛋的行为都不会被原谅。就像埃达姑姑常说的那样,所有的东西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位置。埃达姑姑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尖又利,就像一把弦绷得太紧的提琴。

  屋外大雨依旧,薇薇安躺在“好房间”的沙发底下,身子紧紧贴着墙上的踢脚板。沙发上铺着棕色的粗麻布,垂到地板上,从门那边看不到薇薇安。破旧的沙发底下是个很舒服的地方,总会让薇薇安想起自己家的房子和家人,家里的物件破旧杂乱,却总让人欢喜。待在这里,薇薇安总是想哭。大部分时间,她都摒弃一切杂念,专心呼吸,每次只吸进去一点点空气,然后又慢慢吐出来,她的胸腔几乎一动不动。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屋外雨水在排水管里哗啦啦直响,薇薇安闭上眼,胸脯几乎没有任何起伏。有时候,她几乎相信自己这样的举动可以让时间停止。

  这房间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有旁人来打扰。薇薇安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埃达姑姑就给她立了规矩——“好房间”是姑姑专享的休闲地方,身份贵重的客人来拜访的时候也会在这里招待——薇薇安神情肃穆地点点头,她知道大家希望她明白这个道理。她的确明白——除了每天一次的打扫之外,没人会来这个房间,她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小天地,享受独处的时光。

  但今天是个例外。

  法雷牧师已经在窗户边的扶手椅上坐了十五分钟,埃达姑姑热情地端上茶水和蛋糕招待他。薇薇安就被卡在沙发和地板之间——确切地说,是埃达姑姑的大屁股把她卡住了。

  “就是主教大人来了也会这样劝你的,弗洛斯特夫人。”牧师的声音甜得发腻,好像是在对襁褓之中的耶稣说话一样,“即便是对陌生人也要友好相待,因为你不知道,她会不会是天使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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