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蓝调
「你在这镇上有拉丁美洲裔的朋友吗?」
「没有。」我说。
「嗯,那现在开始你有了。」他说,「有两个家伙到处找你。」
我看着他,他探头看看街上。
「他们是谁?」我问他。
「从来没看过。」那老家伙说,「矮个子,开着棕色的车子,穿着很炫的衬衫,到处问人有没有杰克.李奇的下落。我们跟他们说,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我说。
「今早。」他说,「我吃完早餐后。」
我点点头。
「好的。」我说,「谢了。」
那家伙帮我把门撑住。
「进去吧。」他说,「我的伙伴会帮你服务的。但是他今天早上有点被吓到,人老了嘛,没办法。」
「谢了。」我又跟他说一次,「回头见。」
「希望还看得到你啊,小子。」他说。
他沿着闹区往下走,我则走进店里。比较老的那家伙在里面,那个浑身橘皮、他姊姊曾经跟瞎子布莱克一起唱歌的老家伙。没有其他顾客。我对老家伙点点头,挑一张椅子坐下。
「早安,我的朋友。」他说。
「你还记得我吗?」我说。
「有两个家伙到处找你。」
「当然记得。」他说,「我不会把你跟其他客人搞混的,因为根本没有人可以让我搞混。自从你离开店里后,就没有其他客人上门了。」
我要他帮我刮刮胡子,他开始调制刮胡用的泡沫。
「没有其他客人上门?」我说,「我来的那天是礼拜天,今天是礼拜二耶,你们的生意老是那么烂吗?」
那老家伙停顿了一下,拿着刺刀做了一个手势。
「多年来都是这样,」他说,「老帝尔镇长不来光顾我们这家店,凡是他不会做的事,其他白人也不会做。只有警察局的格雷先生总是一周来个三、四次,像时钟一样规律,直到他上吊自杀为止。愿主保佑他安息。从今年二月以来,你是第一个在这店里出现的白人,这是千真万确的,先生。」
「帝尔为什么不来呢?」我问他。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毛病。」老家伙说,「我猜如果有个黑人拿着剃刀站在旁边,他可能不愿意围着一条毛巾坐在这里。可能怕被黑人做掉吧。」
「会发生这种事吗?」我说。
他笑了一会儿。
「我想很多人都想做掉他,」他说,「那个浑球。」
「你的黑人客户够你糊口吗?」我问他。
他拿毛巾围住我的肩膀,开始帮我把泡沫刷在脸上。
「老兄,就算没有顾客我们也可以过日子。」他说。
「是吗?」我说,「为什么呢?」
「我们有小区补助可以领啊。」他说。
「是喔?」我说,「那是什么啊?」
「有一千元哦!」他说。
「谁发的啊?」我问他。
他开始帮我刮下巴,一只手边刮边抖,老人家都是这样。
「克林纳基金会啊。」他低声对我说,「他们不是在推动小区计划吗?这是一种商业补助,所有商家都拿得到,已经发了五年。」
我点点头。
「那可真好。」我说,「但一年一千元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塞牙缝而已,你们还是需要顾客啊。」
这段对话就像一般顾客跟理发匠之间的闲谈,但是却把那老家伙搞得很激动,他开始浑身颤动,咯咯笑个不停,连胡子都刮不下去了。我瞪着镜子,生怕自己躲过昨晚的割喉厄运,但却变成在发廊被人不小心割喉的衰人。
「老兄,我实在不该告诉你的,」他低声对我说,「但是念在你是我老姊的朋友,我就跟你说这个大秘密。」
他搞错了,我哪是他姊姊的朋友啊?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还是他告诉我,我才知道他有个姊姊。他拿着剃刀杵在那儿,我们俩的目光在镜中交会,我跟芬雷在咖啡店也有过这种情形。
「不是一年一千元啦。」他低声说,然后放低身子跟我咬耳朵,「是一个礼拜一千元。」
他开始在我身边蹦蹦跳跳,跟个疯子一样不停咯咯笑。他把水放满整个水槽,把没有用完的刮胡泡弄掉,用一条湿热的布覆盖在我脸上,然后从我身上把那条毛巾抽掉,动作帅得像个魔术师。
「你说我们还需要顾客吗?」他咯咯笑着说。
我付钱给他,走出店里。这家伙真是个疯子。
「帮我向我老姊问好啊!」他在我身后大叫。
第17章
开车到亚特兰大的距离几乎快五十英里,将近一小时才开到。高速公路可以直接通往城里,我的目标是高楼林立的区域,一看到有大理石装饰的大厅我就把车停下来,走到最近的街角,找个条子问商业区在哪里。
他跟我说走个半英里路,就可以看见到处是银行。日升国际有一整栋属于自己的大楼,那是一栋玻璃帷幕高楼,高楼前面的广场上有一座喷泉。广场的风格像是米兰,但高楼入口处则到处是厚重的石雕,企图营造出法兰克福与伦敦的品味,同时也为了让公司看起来像一家重量级的大银行。大厅内到处覆盖着深色地毯以及皮革,紫檀木柜台后面站着一个接待员,让人感觉像置身在一家宁静的饭店中。
我询问保罗.哈伯的办公室在哪一楼,接待员帮我翻阅员工名录,她说很抱歉,因为她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我,所以请我等一会儿,她必须先征得公司同意。她拨了一个号码,开始低声讲电话,然后用手把话筒盖住。
「请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朋友。」我说。
她继续讲电话,接着引导我走向一台电梯。我必须先去十七楼的接待柜台,进电梯后我按下按纽,站着等电梯把我带上去。
十七楼的风格比入口大厅看起来更像是社交俱乐部,整层楼的灯光看起来晦暗不明,而且有更多的地毯跟镶框装饰,到处是闪闪发亮的古董跟老旧画作。通过一根大石柱之后,一个西装笔挺的家伙开门出来接待我,跟我握手,然后带我走进一间小的接待室。他先自我介绍说他是个经理,然后我们才坐下。
「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他问我。
「我想找保罗.哈伯。」我说。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他是个老朋友了。」我说,「我记得他说过他在这里工作,所以我想趁路过的时候顺便来看看他。」
那位西装笔挺的家伙点点头,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是这样的,我想您可以了解。」他说,「哈伯先生没有在这儿工作了,我们必须让他离开公司,那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
我对他点头的时候面无表情,然后就继续坐在气派的小接待室里面看着他,等他继续开口。只要我们都不开口,他就会继续说话。如果我直接问他问题,他就会开始故作姿态,什么事情都变成最高机密,像个律师似的。但我可以看出他是那种很多嘴的家伙,很多经理都是这样的人,一有机会就想好好表现一番,所以我就直挺挺坐着等他开口。接着那家伙开始跟我道歉,只因为我是哈伯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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