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蓝调
所以我往后摆动身体,好像要抽腿离开似的,雨衣下那把枪也跟着往前推,继续顶着我。我顺势用左手抓住那矮个子的手腕,把枪扯到我身后,右手臂则从那家伙的肩膀环抱住他,我们俩看起来就像在跳华尔兹似的,或者是一对在火车站里拥抱的情人。接着我往前倾倒,把他压在车上。我一直死命捏住他的手腕,指甲也深陷进去,虽然是用左手,但也够他痛的了。我的体重压在他身上,让他连呼吸都有困难。
他的伙伴仍然用手拉着车门,先是东张西望一会儿,然后准备伸手进口袋拿东西。我乘机往后一弯腰把我身边那家伙的手往后拗,然后把他往车子一推,接着我拔腿狂奔,才跑了五步就消失在人群中。我在人群中左躲右闪,在街上横冲直撞,在一连串煞车声与喇叭声中穿越街头。那两个家伙在我身后追了一会儿,但终于还是让车阵挡在后头,决定不要和我一样冒险。
※※※
跑了八条街之后,我坐上出租车赶到拉瓜迪亚机场,搭上那班六点前往亚特兰大的直达班机。不知道为什么,回程所花的时间比较多,我在机上坐了两个半小时,飞机沿途经过纽泽西、马里兰与弗吉尼亚,我一直都在想着乔伊。经过北卡与南卡两州,进入乔治亚的时候,我则想着萝丝可。真希望她能回来,我想她想得快发狂。
飞机降落时,遭遇了一道厚达十英里的暴风雨云层。因为乌云密布,亚特兰大的夜空陷入一片漆黑,好像有个庞大的暴风雨正在接近。我们下飞机的时候,小地下道里的空气让人感觉好凝重,除了煤油味之外,也有暴风雨来临前的浓厚气味。
我在机场入境大厅的旅客服务柜台拿到宾利轿车的钥匙,它跟停车票卡放在同一个信封里。走出去取车时,我感到一股暖风从北方吹来。这场暴风雨想必声势惊人,云里的电压不断累积,马上会雷电交加。我在短期停车场找到车子,后车窗都已经贴上黑色隔热纸,那家伙没时间把前面两片车窗跟挡风玻璃都做好,结果车子看起来好像皇家座车似的,我开起来肯定像个司机。我的夹克摆在后车厢,我穿上夹克,感觉到口袋里武器的重量,安全感又回来了。我坐进驾驶座,开出停车场,在黑暗的高速公路上驱车南下,时间是礼拜五晚上的九点。距离他们可以出货的时间──也就是礼拜天,或许只剩下三十六小时了。
※※※
回到马格瑞夫已经是十点了,还剩三十五小时,我得花时间好好想想以前在军校学到的东西。我们学的兵法大部分都是一些德国佬写的,他们就喜欢那种玩意儿。我不是很专心,但是我记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迟早你都得跟敌人的主力进行遭遇战,过不了这关就无法在战争中获胜。迟早你都会找到他们的主力,跟他们干一架,把他们歼灭。
我知道他们的主力一开始有十人,是哈伯告诉我的,在他们干掉摩里森之后,只剩九人了。我知道克林纳父子两人、帝尔和贝克,所以还有五个人是我不知道的。我带着微笑离开郡道,把车开进安诺餐厅的砾石停车场,停在离餐厅比较远的尽头,在夜晚的空气中伸懒腰、打呵欠。暴风雨迟迟未到,但是已经有一触即发之势,空气还是很凝重,还是可以感觉到云里正酝酿着电压。我回到车内在皮椅上倒头就睡,想休息个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
我开始梦到约翰.李.胡克(John Lee Hooker)。很久以前,在他再度走红以前,他总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弹着老旧的钢弦吉他,凳子都是放在一块方形木板上。他会把压平的啤酒瓶盖固定在鞋底,走起路来就会铿锵有声,就像自制的踢踏舞鞋。他坐在凳子上弹着吉他,曲风大胆又充满高低起伏。他不停用鞋底去踹木板,发出声音。在我的梦里,他正用鞋子有节奏地踹着那块老木板。
但是那声音不是约翰.李发出来的,而是某人正敲着宾利的挡风玻璃。我猛然惊醒,挣扎起身──是贝克警官正朝车里凝视我。仪表板上的大钟指着十点半,我已经睡了半个小时,正好符合我的计划。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计划──应该说是计划自动找上我。那些德国佬也会赞成我的做法,他们向来强调战术要有弹性。第二件事则是把手伸进口袋,打开「沙漠之鹰」的保险,然后我从另一边车门下去,隔着车顶跟贝克对望。他又咧嘴露出友善的微笑,那颗金牙也跑了出来。
「你好吗?」他说,「你怎么在公共场所睡觉?在我们这里,你可能会因为游荡的罪名而被捕。」
我也咧嘴对他报以微笑。
「高速公路的安全守则啊!」我说,「不是有人这样说吗?如果累的话就靠边打个盹,不是吗?」
「进来吧,我请你喝杯咖啡。」他说,「如果你想保持清醒,喝安诺的咖啡就对了。」
我把车门锁上,手还是插在口袋里。我们走过砾石停车场,进入餐厅之后,坐进最后一个座位。不用我们吩咐,戴眼镜的女服务生就开始帮我们倒咖啡。
「你还好吧?」他说,「还在为你哥的事难过吗?」
我耸耸肩,用左手喝咖啡,因为右手正握着口袋里的「沙漠之鹰」。
「我们不是很亲。」我说。
贝克点点头。
「萝丝可还在帮联邦调查局吗?」他说。
「我猜是吧!」我说。
「老芬雷今晚在哪里啊?」他问我。
「杰克森维尔,」我说,「他得去佛罗里达州,去查一件事。」
「杰克森维尔?」他说,「他去杰克森维尔查什么啊?」
我又耸耸肩,啜了一口咖啡。
「我也不知道,」我说,「他没有提到任何事。我可不是拿局里薪水的,只是个跑腿的。他叫我去哈伯家帮他拿个东西,现在我得走了。」
「哈伯家?」贝克说,「你要去拿什么?」
「一些陈年的报告。」我说,「找到什么就拿什么吧,我想。」
「然后呢?」他说,「你也要去佛罗里达?」
我摇摇头,又啜了一口咖啡。
「芬雷叫我把东西寄掉,」我说,「他给了我一个华盛顿的地址。我今晚要睡在哈伯家,早上再去寄东西。」
贝克缓缓点头,然后又对我咧嘴一笑,但是那友善的笑容还真不自然。我们把咖啡喝完,贝克丢了两块钱在桌上,我们滑出座位之后就离开了。他坐上巡逻车,开走时还对我挥挥手,我让他先走,然后慢慢越过砾石停车场去取车,随即在一片漆黑中驱车前往小镇南端,右转开进贝克曼车道。
【注释】
⓯「三区大桥」(Triborough Bridge)是纽约市区内连结布朗克斯、曼哈顿、皇后三区的桥梁系统。
⓰这里作者似乎搞错了。中情局的前身是「战略勤务处」(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而非英国的秘密情报局(Secret Intelligence Service)。
第26章
宾利轿车该停在哪里呢?我得非常小心才行。我希望别人以为它是随便乱停的,但又要让每个经过的人都能看到它。所以我将它前后挪动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把它停在哈伯家车道靠近房子的地方,故意把轮胎停得歪歪的。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在匆忙之间随意停放的。
作者其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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