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司讲完话，森川还是沉默不语。他为自己做出这种不成熟的推理感到羞愧。两人谁也不看对方，都没有开口。筱警司慢慢往烟斗里装上烟丝，点着了火柴。过了一会，在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几乎看不清了。

　　“是个难解的谜啊!但是，既然它是个谜，迟早一定会解开。这点我不太担心，只是个速度问题。有人想出了这样一种不可能的方法，而且，成功地完成给我们看。只要解开它就行了。在破解‘是谁’这个谜底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开‘怎么样’这个谜。可是它很难，从物理学的角度看，它几乎是不可能的。”说完，他又沉默了。

　　两人沉默了大约有五分钟之久，森川律师突然抬起脸，说道：“这种办法怎么样?”

　　“哎，你又想到什么了?”

　　“电梯顶部的盖板中央不是有个十字型的方孔吗?从那个缝隙间，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从阁楼房间位于电梯正上方的地方瞄准老人，投掷出匕首，匕首通过那个方格的空隙，会不会刺中老人的脖子呢?”

　　“那家伙即使是个投掷匕首的高手，也很难做到啊!那是个只有一寸见方的小孔啊。通过这样一个小孔，投中目标，恐怕不是人能做得到的吧?”

　　筱警司显得不太赞同。

　　“哎，是一种想象啊!这只不过是我的想象而已。那把匕首如果没有护手还差不多。护手的长度足有二寸。所以，它是不可能从一寸宽的格子里穿过的。我的想法总是这样。

　　虽然连我自己都觉着好笑，但好不容易想到的主意就那么扔了又觉得可惜，所以也就跟你讲讲啦。”

　　森川像是掩饰难为情地说着，露出他那好好先生的笑容。

　　然而，筱警司对此没有理睬。他那发白的额头似乎愈显苍白了，眼睛闪着吓人的光。

　　“不，不是这样。你提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二寸宽的护手通不过一寸宽的格子。只能认为是不可能的。可是，根据数学公式计算，这也许是可能的啊。这真是个有趣的高等数学问题。你一定知道‘不剥掉桔子皮就可以取出它的果肉’的问题吧……庙会的杂耍小屋里放着长颈瓶。直径比瓶子口宽好几倍的大皮球，最后居然能放进瓶子里。你听说过它的秘密在哪儿吗?”

　　名侦探筱警司额头上冒着汗，像疯了似的一个劲说着胡话。说了一会后，又忽然不吭声了。烟斗放在桌上，已经完全顾不得抽了。他用颤抖的手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信纸，开始用铅笔在上面画着什么。三角形、四角形、圆之类的，他就像小孩涂鸦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画着。弄破的纸，揉成一团，丢到桌子下面，纸团的数量在逐渐增加。他所画的莫名其妙的图形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如上图一样的东西。

　　筱警司的铅笔尖不断击打在这张图中心的“田”字上。

　　无数的小黑点很快就将那块地方弄成黑乎乎的了。

　　森川律师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不久，他也意识到那个频频出现的图形意味着什么了。那是电梯的顶部。外侧最大的四边形代表电梯顶部，中间的四边形代表那块盖板，中心的“田”字代表通气孔的方洞。筱警司为了让带有二寸宽护手的匕首从那个“田”字格子里通过，而着迷般地做实验呢。他用铅笔尖代替匕首，不断在格子里捅过来捅过去。

　　就这样连续画了大约三十分钟之后，筱警司猛然抬起脸来，两眼熠熠生辉。他霍地站了起来。

　　“森川，解开了，解开了啊!来，你跟我来!”

　　他突然从房间跑了出去，又顺着楼梯跑下去。森川也不甘落后，紧紧跟随其后。筱警司再次进了电梯。椅子还在原处放着。他上了椅子，划着火柴。接着，把火柴凑近顶棚中间的“田”字格子，把脸尽可能贴上去看方洞附近。

　　“是啊。肯定是这样的。森川，我明白案犯变戏法的手段了。简直像是在哄骗小孩嘛!这不是什么高等数学，不过是庙会杂耍中玩的长颈瓶把戏。不过，难为他竟然能够想出这么一个把戏来。案犯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啊!他不管采用什么办法都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此，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计策。”

　　筱警司说着走出电梯，上了楼梯，返回原来的办公室。

　　森川也跟着他进了房间。还没等关上门，森川就迫不及待地说：“我还是一点没明白，你所说的计策究竟是什么啊……”

　　“就是说，”筱警司缓缓坐到椅子上，给烟斗点上了火，“健作老人是因为我们而缩短了寿命。”

　　“什么?那么，你是说老人是自杀吗?”

　　“不，不，不是自杀。”

　　筱警司眼前淡淡漂浮着一层烟雾。他从不用力吐烟圈。

　　“并非字面意义上的自杀。这并不是说老人毫无自杀的动机……是你给了我破解这个谜的启示啊!就是你那个认为护手太大、所以不能通过小孔的设想。全托你的福了。我得感谢你啊!”

　　森川只觉得不知所措。

　　“可是，怎么想那也是不可能的啊?”

　　“是不可能。然而，正是这个不可能成了我考虑问题绝好的出发点。把右手的手套里子翻过来，就可以套在左手上。就是说，只要翻过来就行。也可以反过来考虑啊!为了让碍事的护手派上用场，怎么做才行呢?另外，匕首为什么少了木刀柄呢?把这两个已知数怎么组合起来才能得到答案呢?这实际上是个简单的问题啊!”

　　第28章幽灵案犯

　　筱警司在桌上的纸片上画了如下图所示的画给森川律师看。

　　“就是这样一个形状。因为有护手，所以无法通到下面去。这个无法通过的事实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你明白了吧?第一，要想到下面这件事情。今天白天，轮椅载着老人到了这里，做了一次将轮椅放入电梯内的练习。那时，为了不让轮椅晃动，特意在电梯地板上安装了一个固定轮子的金属零件。就是说，健作老人乘坐的轮椅，在电梯中被固定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了。这是第一手材料。而且，在进行练习之时，两户蛭峰家的人全都在场。谁都知道轮椅在电梯内不能动弹这一事实。这一点很重要。

　　“第二，健作老人让人把电梯停在三楼。约一个小时左右，没有让任何人使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这件事又成为案犯计策的一个材料。

　　“另外，第三，三楼上方是阁楼，就是说电梯停在三楼时，电梯的顶棚和阁楼房间的地板几乎处于一个平面。所以，如果有人爬上阁楼，看一眼电梯所在的竖直坑道，就能看见脚下电梯顶棚处的通气孔。用手还可以够得到那里……利用这三个事实，就可以设计出那桩不可思议的杀人计策。

　　案犯正是很巧妙地利用了这些事，才完成了这样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事。

　　计划已经形成了，下一步就是付诸实践了。案犯从康造老人客厅的陈列架上偷走那把西洋匕首，把它的刀刃磨得像刮胡刀一样锋利。然后，只要准备十尺左右结实的绳子或是铁丝就可以了。它的用途从匕首的木柄已被拔掉这一事实上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出来……怎么样?说到这里，你总该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