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飞靶
“我很低调谨慎,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我才不担心呢,”米兰达甜甜地说,“我只是在做心理分析罢了。”
那个菲律宾仆人在院子里,无声无息地穿梭着。费利克斯的脸上一成不变的微笑,像是一个面具,他的真实性格隐藏在微笑后面,透过那仿佛受了伤的黑眼睛,他正在偷偷地观察着我们。
我感觉他那竖起的耳朵,听得见我说的每一个字,数得出我的每一次呼吸。如果天气好的话,他连我的心跳都听得见。
艾伦·塔格特一直显得很不安,他突然改变了话题。
“我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与私人侦探打过交道。”
“我可以给你签名,只是我的签名是‘X’。”
“不过,严肃地说,我对侦探很感兴趣。”艾伦·塔格特笑着说道,“在我成为飞行员之前,一度想当一个侦探。我猜大多数孩子,都有一个做侦探的梦想。”
“但是,大多数孩子都不会,坚持他们的梦想。”
“为什么?难道你不热爱你的工作吗?”
“至少它让我不至于无所事事。”我微笑着说,将话题巧妙引回来,“辛普森先生走失的时候,你跟他在一起?”
“是的。”艾伦·塔格特点了点头。
“他当时穿着什么衣服?”
“运动衣。哈里斯斜纹软尼外套、棕色羊毛衬衫、褐色裤子、粗革皮鞋。没有戴帽子。”
“他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走失的?”
“昨天下午,大约三点半左右,我们的飞机降落在伯班克。他们必须移走一个货箱,这样我才能把飞机停好。”艾伦·塔格特先生说,“我总是亲自做这样的事情,因为飞机上有些特别的小玩意儿,我们不想被别人拿走。辛普森先生去给酒店打电话叫车子。”
“哪个酒店?”
“瓦莱利奥。”
“是威尔舍尔大道附近的那一家?”
“拉尔夫在那儿有所房子,”米兰达·辛普森小姐补充说,“他喜欢那儿的安静。”
“当我再次出来,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辛普森先生就不见了。”艾伦·塔格特继续说道,“我当时没有多想。他喝了很多酒,但是,他经常那样,他可以照顾自己。但是,这让我有点儿恼火,我被一个人撂在伯班克,就因为他不愿意等那五分钟。到瓦莱利奥的出租车需要三美元,但是,我支付不起。”
艾伦·塔格特看了米兰达·辛普森小姐一眼,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米兰达看上去只是对他的话感到好笑。
“不管怎么样,我乘坐公共汽车到了酒店。”艾伦·塔格特说道,“我换了三趟公共汽车,每一程都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我发现辛普森先生并不在酒店。我在那儿一直等到天快黑了,然后,我又驾驶飞机飞了回来。”
“那么,他有没有去瓦莱利奥呢?”
“没有。他根本就没有去那儿。”
“他的行李呢?”
“他没有带任何行李。”
“那么说,他没有打算在那儿过夜。”
“不是那样子,”米兰达·辛普森小姐摇头插嘴说,“他在瓦莱利奥的房子里,什么都有。”
“也许,他现在就在那里。”
“没有。”艾伦·塔格特严肃地摇了摇头,“伊莱恩每个小时,都会往那边打一个电话。”
我转向塔格特问:“他有没有提到他有什么打算?”
“他打算在瓦莱利奥过夜的。”
“你在停飞机的时候,辛普森先生独自一个人,待着的时间有多久?”
“大概十五分钟吧。”艾伦·塔格特估摸着,“不超过二十分钟。”
“从瓦莱利奥来的车子,应该是很快就到了的。他也许根本就没有,给酒店打过电话。”
“可能有人去机场接他了。”米兰达·辛普森小姐无所谓地说。
“他在洛杉矶那里,有很多朋友吗?”
“大多数是生意上认识的熟人。拉尔夫从来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你能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吗?”
米兰达·辛普森小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那些名字,都是眼前的一群虫蝇。
“您最好去问一问阿尔伯特·格雷夫斯。我会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告诉他你来了。”米兰达·辛普森小姐笑着说,“费利克斯会开车送你过去。然后我猜你得回洛杉矶。”
“看起来,那儿应该是我开始着手的地方。”
“艾伦可以开飞机送你。”米兰达·辛普森小姐站起身来,俯视着艾伦·塔格特,眼神中有一丝故作的傲慢,“你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对吧,艾伦?”
“乐意效劳,”艾伦·塔格特微笑着点头说,“这让我不至于觉得无聊。”
米兰达·辛普森小姐扭着腰肢进了屋——她愤怒的样子也可爱极了。
“别这么对她。”我对艾伦·塔格特说。
艾伦·塔格特站起来。他的影子落在我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有着少年的自命不凡和傲慢。
我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她需要一个高大的男人。你们两个在一起很般配。”
“唉!……”艾伦·塔格特摇头说,“又是关于我跟米兰达小姐之间的,理所当然的陈词滥调。”
“米兰达也这么认为吧?”
“其实我喜欢的,是另外的一个人。虽然这不关你的事,更不关那个讨厌鬼的事。”
他指的是费利克斯。他正站在通往厨房的走道里,听到这番话,他突然消失了。
“那个浑蛋烦死我了,”艾伦·塔格特闷闷不乐地说,“他总是躲在角落里偷听。”
“也许他只是好奇心太重。”我说。
艾伦·塔格特冷笑一声说:“他只是让我憎恶这个地方的一个原因。我与这家人吃住在一起,但是,你不要以为,他们不把我当用人使唤。我只是个给他们开飞机的。”
对于米兰达·辛普森小姐可不是这样,我心里想道,但是我没有说话。
“这份工作很轻松,对吧?辛普森不可能总坐飞机到处跑。”
“我讨厌的不是飞行。我喜欢飞行,但是,我不愿意当那老家伙的保姆。”
“他需要人照顾吗?”
“他很麻烦的。在米兰达面前,我不能讲得太多。但是,上个星期在沙漠里,他一瓶接一瓶地喝酒,几乎要把自己喝死。喝醉了以后,他就开始自以为是地幻想,我真的受够了。”艾伦·塔格特愤懑地说,“然后,他会变得多愁善感,想收养我,给我买一家航空公司。”他开始模仿喝醉的老人,那沙哑和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会照顾你的,艾伦。你将得到你的航空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