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飞靶
“或者是一座山。”
“关于航空公司的事情,我是认真的。他也确实能够做得到。”艾伦·塔格特点头说,“但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不会给人任何东西,一个子儿都不会。”
“典型的精神分裂,”我慨然地说,“他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的?”
“我也不太清楚。楼上的那个泼妇会让人发疯。后来他的一个儿子,在战争中死了。我猜这是他们要找我来的原因。”艾伦·塔格特悲愤地摇着头说,“他并不需要一个全职的飞行员。鲍勃·辛普森也是一个飞行员,他驾驶的飞机在先岛群岛被击落。米兰达认为,那是让这老家伙精神崩溃的原因。”
“米兰达·辛普森小姐和她父亲的关系如何?”
“还不错。但是,近来他们在闹矛盾。辛普森想让她结婚。”
“跟谁结婚?”
“阿尔伯特·格雷夫斯。”艾伦·塔格特面无表情、实事求是地说道。
第03章
高速公路在靠近大海的地方,进入了圣特雷莎镇。我们驱车行驶了一英里,沿途看到的都是贫民窟:摇摇欲坠的棚屋和店面的临时房子,本来应该是人行道的泥路,和在尘土中玩耍的黑色、棕色皮肤的孩子。大路边上有几家给游客开的酒店,上面有着蛋糕糖衣模样的霓虹标志,还有喷了红漆的房子,和一排酒鬼聚集的破烂小旅馆。街上有一半是矮个子的印第安人和摩洛哥模样的人。从卡布里罗峡谷来到这里,我感觉自己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我们乘坐的凯迪拉克,就像紧贴地面飞行的宇宙飞船。
费利克斯沿着主路向左转,轿车便驶离了大海。随着地势的升高,街上的人群都变了模样。我们看到的是穿彩色衬衫和泡泡纱西装的男人,以及穿着宽松裤子和露出肚脐的夏装的女人。她们神色各异,出入于加利福尼亚的西班牙商店和办公楼。人们无暇关注头上的山峦,但群山岿然屹立,仿佛正在笑看世事沉浮。
艾伦·塔格特一直安静地坐着。他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我。
“不太好。”我回头说,“你呢?”
“我很压抑。”艾伦·塔格特摇头苦笑着,“人们到这儿来,像大象等死一样,但是,他们却决定继续生活下去——如果这也算生活的话。”
“你应该看一看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样子。那时候,可比现在热闹多了,各色人等一应俱全。”
“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了解这里。”
“我跟阿尔伯特·格雷夫斯办过几个案子,那个时候他是地方检察官。”
费利克斯将车子,停在了一个黄色灰泥的拱门下。门通向一幢办公楼的院子。他打开玻璃隔门说:“格雷夫斯先生的办公室就在二楼。您可以乘电梯上去。”
“我在外面等你。”艾伦·塔格特对我说。
阿尔伯特·格雷夫斯的办公室,跟他从前办案子的那个法院里肮脏的小隔间,已经截然不同了。等候室装修成清凉的绿色,家具用的都是漂白的原木。金发的前台接待小姐,有着冰绿色的眼睛,跟房间的色彩很搭配。
“先生您有预约吗?”
“请告诉格雷夫斯先生,就说卢·阿彻来找他。”
“格雷夫斯先生正忙着。”
“我可以等。”
我在厚重的椅子上坐下,脑袋里想着辛普森。金发美女雪白的手指,正在打字机的键盘上飞舞着。
我依然被焦躁和不真实感困扰着。被雇来寻找一个谜一样的人——一个与神职人员为伍、却嗜酒如命的石油大亨。
我从口袋里抽出他的照片,再次打量了一下。照片里的人也看着我。
里面的门开了,一位老太太欢快地退着走了出来。她头上戴的帽子,像是从海边沙滩上捡来的。她穿着紫色的丝绸衬衫,胸前别着的表盘上镶着钻石。
阿尔伯特·格雷夫斯跟着她走了出来。她称赞着他有多聪明、多帮忙。格雷夫斯假装地听着。我站起身来,他看见了我,在帽檐下冲我眨了一下眼睛。
他从门外回来的时候,头上的帽子不见了。
“很高兴见到你,卢·阿彻老弟。”
阿尔伯特·格雷夫斯没有拍我的肩膀头子,但是,他的握手跟从前一样有力。岁月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发际开始后退,露出了太阳穴;灰色的小眼睛周围满是皱纹;胡子拉碴的下巴,两侧开始下坠了。
一想到他比我大还不到五岁,我就感到不快。但是,格雷夫斯一生坎坷,这让他早衰。我对他说,见到他我也很高兴。我确实很高兴。
“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他说。
“没错。”我点头说,“你怎么不在检察院干了?”
“没办法啊。”
“你小子结婚了?”
“还没有。通货膨胀。”他咧嘴笑道,“苏还好吗?”
“你该去问她的律师。她不愿意跟我过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难过,卢。”
“没事儿。”我随意转换了话题,“你还在办案子?”
“战后我就不干了,在这样的地方,靠办案子是养不起自己的。”
“但是,做些别的事却可以。”我环顾房间。那个冷淡的金发美女,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
“这只是充门面而已。我还只是个苦苦挣扎中的律师。但是,我正在学习如何与老妇人们交谈。”他露出挖苦的微笑,“进来吧,卢。”
里面的办公室更加宽敞、气派,装修也更豪华。两面墙上挂着狩猎的图画。其余的墙上摆满了书。巨大的桌子让他的身材显得小了一号。
“仕途如何啊?”我说,“还记得你不是要当州长的吗?”
“加利福尼亚州的政党已经完蛋了。而且,我对政治已经厌倦了。”阿尔伯特·格雷夫斯苦笑着连连摇头,“我在巴伐利亚当过两年市长——那是战时政府的。”
“你可真是个投机分子啊。我那时做的是情报工作。”我苦笑着说,“快跟我说一说拉尔夫·辛普森的事吧。”
“你跟辛普森夫人谈过话了?”
“是的。很有意思的经历。”我点头说道,“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她到底要我做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因为是我让她找你去的。”
“为什么?”
“因为辛普森可能需要保护。一个身家五百万的人,不应该像他那样冒险。”格雷夫斯遗憾地叹息着,“辛普森先生酗酒成性。在他的儿子死后,他变得愈加不可收拾。有时候,他好像失去了理智。辛普森夫人有没有告诉你,关于克劳德的事情?他送了一所狩猎屋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