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哈德逊太太,你会知道一切的。」我迅速地回答,同时拉起她的手。「但首先请告诉我,福尔摩斯有任何危险吗?」
「我说不上来,医生。我在夜里被可怕的砰砰敲门声叫醒。在我看见福尔摩斯先生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弄丢了钥匙,但他靠在门框上的样子那么奇怪,手臂又包在黑色破布里,我马上知道有事情不对劲了。我赶忙让他进来,可是他几乎走不到两步路,就跌撞靠到栏杆上,然后抬头看着通往你们房间的楼梯,就好像那是一片山壁似的。他说:『哈德逊太太,如果你允许,我想到厨房去。』他一进厨房,就直接跌到一张椅子上。『立刻刻去找个医生来,』他用他那种威严的派头说道,『这个街区里不可能就只有华生一个医生。有个家伙住在二二七号——有一大丛深色头发,靴子补过三次,经过的时候会留下三碘甲烷消毒水的味道。如果你愿意行行好,就去把他叫来。』然后他的头往后一仰,像是昏过去了。我太惊慌了,不愿意留下他一个人,所以我派听差去了,比利很快就带回那个人。他的名字叫作莫尔·艾加,而且他真的是个医生。他们两个带着福尔摩斯先生到他房间去。比利在楼梯上来回跑了四趟,把我煮好的热水拿上去。不过那是好几小时以前了,艾加医生则是完全没下来过。」
我一次跨两格,急忙往上爬了十七阶楼梯到我们的客厅去,然后发现一个高大、英俊、五官圆润的年轻男子,他有个意志坚定的下巴,大量浓密的波浪状棕发,还有一双深远、善于思考的棕色眼眸。他穿着深色花呢西装,十足绅士派头,我还注意到一顶款式优雅的圆顶礼帽随手扔在短沙发上,只不过他衣服的手肘跟膝盖部位已经快磨穿了,帽子边缘也开始磨损了。我进去时,他正在对照我们壁炉上的时钟跟他自己的手表。我匆促进屋的举动,引得他抬头看我。
「莫尔·艾加医师在此为您服务,」他诚恳地说道,「我有幸在隔壁房间替您的朋友缝合伤口。他虽然失去了大量的血液,但我相信他会安然无恙地恢复过来。」
「感谢老天,」我宽心地松了口气,瘫倒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这是我今天晚上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艾加医生,请原谅我这么疲惫,但我真的是累坏了。哈德逊太太告诉我,我们是邻居。」
「我们确实是!我就住在只隔两道门的地方。我才刚开始执业,这或许会降低你对我的信任,但你肯定会检视我的诊治结果,并且确保你的朋友一切安好。你是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先生的医师,华生医师,没错吧?」
「我只是他的传记作家。夏洛克·福尔摩斯实在太不关心自己的健康状况。」我这么回答,然后热切与他握手。
艾加医师大笑。「我不意外,」他回答,「天才常常对身体方面的小事漫不经心。不过这个伤势实在不能说是小事。我们不必担心肌肉损伤,但组织创伤范围相当大,而且如你所知,失血相当严重。」
「我的朋友会非常感激你的。」
「福尔摩斯先生用不着如此。或许等你们两个都恢复时,可以再跟我说明受伤时不寻常的周边状况。不过就现在来说,你们两位都该静养。我注射了一些吗啡,医师,但如果你这边也有东西的话,我就不把我自己的补给品留下来了。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拿到新的绷带和诸如此类的东西。贫困使我变粗鲁了,或者说,是讲求实际破坏了我的礼貌。无论是哪种状况,我都要致歉。华生医师,但愿你有个比较美好的早晨。」这位年轻医师说完便自行告退,下楼去了。
我静静地走进福尔摩斯的卧房。墙面上,随手钉着恶劣罪犯的肖像,他们从各种角度不怀好意地窥视我。我的朋友虽然苍白得像死人,却规律地呼吸着,而且终于失去意识,昏睡了。我阖上门,却没关紧,然后回到楼下跟哈德逊太太说几句话,让她宽心。接着,我从我床上拿来一条被子,从餐具柜里倒出一杯分量十足的白兰地。
当阳光从窗台流泄进来,穿过遮得密实的窗帘,洒满整个房间时,我在能够听见病人呼唤的沙发上安顿下来,缓缓陷入梦乡。
11 米特广场
我醒来时,惊讶地发现几乎又入夜了。我全身无力,坐起身后看到脚边有个托盘,上面有一些冷肉跟一杯冷汤,这些食物对我的心情起了神奇的作用。我肯定是精疲力竭地睡了一整天,但我还是很懊恼自己没去探望福尔摩斯的状况。探头到他房里时,我很安慰地看到一支点着的蜡烛和另一个动用了一部分的茶盘,那显然是尽责的哈德逊太太提供的。我下楼去,希望盥洗更衣能够让我恢复点活力,但我做完这些事以后,脑袋里昏昏然的钝痛又回来找我。我替福尔摩斯换了绷带,然后再度瘫到沙发上,希望明天早上我们俩都能更好一点。
鸟还在歌唱,但在我的眼睛再度颤动着张开时,光的强度让我知道现在已是早晨过了大半。有一阵子,茫茫然的恐惧感让我迷惑忧心,一个人身上发生太多事而无法立刻回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感觉。再休息了一、两分钟后,那一切又全部回到我心灵的最前线,催促我立刻加紧脚步赶到福尔摩斯的卧房。
我猛然打开他房门时,迎接我的景象让我露出释怀的微笑。夏洛克·福尔摩斯坐在那里,头发乱成一团,电报散落在腿上,报纸满满地盖住了他的床,他左手笨拙地拿着一支烟,并试图过滤他那一大堆信件。
「喔,华生,」他向我打招呼,「别费事敲门了,就进来吧,我亲爱的伙伴。」
「抱歉,」我大笑,「我听说你卧病在床。」
「鬼扯,我壮得跟石头一样。而且说实话,此刻我相当厌恶自己。」他用更沉静的声音补上这句话,脸上一边眉毛的抽搐让我明白,他深切的不满超过他所说的。「但是这不打紧。到目前为止,哈德逊太太跟比利把我所需要的一切都带给我了。我的朋友,现在你必须坐在那张扶手椅上,跟我说这可怕的混乱是怎么回事。」
我照做了,从我们对他的不幸遭遇感到如何沮丧,到第二个女孩的耳朵是什么状态,还有我们的好警官雷斯垂德跟他的警察局长之间起的争执,我一样也没省略。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闭起眼睛听,我则是紧绷着心神试图想清楚每个细节,等我讲到莫尔·艾加医生,还有我回到家里的状况时,一定过了整整一小时。
「我们失去了星期天的时间,这点真是不可饶恕!毫无疑问,我不在场的时候,警方已经把两个犯罪现场里所有有用的证据都扫光了,关于粉笔留言的事完全是个悲剧。」福尔摩斯口气苦涩地说,「从我下出租马车,到今天早上大约九点之前,我几乎记不起任何事情。当然,好几个月前我就推敲出贝格街二二七号邻居的职业,但是哈德逊太太提到叫医生那档事,对我来说只有模糊记忆。」
「我一直不确定我该跟着你回来,还是继续待在东区。」
「医生,就跟过去一样,你的盛情可感,但要是你那时不在东区,你要怎么向我解释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收到的七封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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