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大约十名左右的一群男女在一间低矮棚屋里等待;他们聚集在一辆运货推车旁,车里有一束裹在破粗麻布里的长条布包。一位警员站在几码外,观察着送葬行列。
「早安,警官,」福尔摩斯向他打招呼,「是什么风把你吹来这里?」
「早安,先生。雷斯垂德探长认为受害者的葬礼上最好有一位警方代表,先生。」
「他想得很周到嘛。」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不过这是为了维持静秩序,还是只想让社会大众看见,我也说不准。」
福尔摩斯笑出声来。「我想就算只是做做样子,也对苏格兰场有几分用处。」
「唔,先生,我可没这么说,」这位警员谨慎地答话,同时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但大家对我们有所期待,如果你懂得我的意思。」
「当然。牧师来了。我们加入送葬行列吧?」
教会的一位雇员傲然走向那辆推车,从他外套底下可以看见神职人员的白领,他狡猾的脸上带着一副阴沉沉的怒意。我们在一小段距离外跟着送葬行列走,远到可以避免发言,却又近到可以听到其他吊唁者的只字片语。我毫不怀疑,福尔摩斯凭他更加敏锐的感官,还可以听到更多。
「不怎么有看头,喔?」有个金发男子说话了,就算隔了好几码,他闻起来还是很像条鱼。
「你很清楚,丽兹没有亲人,」一个戴着黑色草帽与围巾的年轻女人回答。
「她向来就没有多少东西。她总是运气很背。」
「至少她不像另一个女人,被切得碎碎的。我会说她这样算是够幸运了。」
「如果我能有那么一会儿不去想下一个会是谁,也许我就能睡得着了。」有个更轻柔的声音说话了,语调中带着浓重的哭音。「昨晚一只老鼠从巷子里跳出来,就把我吓到尖叫。」
「我可不会。你不会看到我在黑暗角落里跟在逃的『刀客』在一起。」
「唉,今天这么说是可以啦,但明天你就会想喝点琴酒,然后我会在哪里找到你呢?」
「会在怀特路后面,裙子被掀起来盖在头上。」
「麦可,别去烦茉莉。」
「他说得很对。茉莉跟我们都一样,没办法彻底脱离街头。」
我们到了某个范围,这里看起来像是一群巨大鼹鼠的杰作,而不是某个掘墓者的工作成果。大半土壤都被翻过了,其中最新翻起的土壤就堆在地面上一个六尺长、六尺深的洞穴旁,但我看不到任何类似纪念碑的东西。这幕景象让我充满感伤,我想起之前在战争中多次看过这般匆促的葬礼。
「那么就是这个了,霍克斯?」
「她会葬在这里,」葬仪业者粗声说道,「一五五〇九号。」
牧师丝毫不浪费时间,迅速地朗读给死者的祷词,同时霍克斯和其中一个在场男性从推车里举起包着裹尸布的尸体,扔进坟墓里。
「伊丽莎白·史特莱德一名不文,」我的朋友平静地说,「所以她的丧葬费用由教区负担。不过,想到一位生前遭遇那么残酷对待的人类同胞,到头来竟落得这种下场,这真是太无情了。」
随后不久,这些吊唁者开始散去。很快就只剩下一个有着铁锈色头发、黑色眼眸的中年男人。葬礼过程中,他一直显得很愤怒,而不是哀伤。到最后他拾起一颗石头,往葬仪业者霍克斯背后扔去,同时大声喊道:「那女人对我来说就像皇后一样,但你铲土的样子,却好像她跟扔进河里的死狗没两样!」
「你滚吧,」霍克斯咆哮着回敬,「我尽到我的责任了,又没人付钱要我做别的。如果你那么有心就自己埋葬她啊。」
这个眼神疯狂的男人掠过我们三人身边时,瞥见那位警员的圆形头盔和条纹臂章(注:一直以来,警察袖口周围的条纹带都是辨识身分的标记。),然后在凶险不祥的气氛中,他慢了下来,低声咒骂:「如果我是那天晚上巡逻教堂区的臭条子,我会羞愧得立刻自杀。」
「先生,你最好离开,」那位警官回答,「我们每一位都已经尽人事了。」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干脆我现在就拿刀戳你那没用的喉咙!」
「如果你硬要这样,我就会用公然酗酒罪名逮捕你。」
「找到杀死丽兹的人,或者你见鬼去,哪样更好?」那男人冷冷地嘲讽着。
「先生,您是哪位?」福尔摩斯问道。
「麦可·基德尼。」他这么说,同时努力挺直身体,因为他似乎失去平衡感了。「我是她的男人,而且我打算趁你们这些猪仔在泥巴里东闻西嗅的时候,找到杀她的凶手。」
「喔,他就是用挂锁的人,」福尔摩斯说道,「告诉我,她是在你把她关起来以后爱上你,还是之前?」
「你这个狡猾的魔鬼!」基德尼怒吼道,「她只有在喝醉的时候会想要离开我。你又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名叫夏洛克·福尔摩斯。」
「喔,你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这个讯息让基德尼更加愤怒。「我听人说过,你也很有可能就是开膛手本人。」
「我也间接知道这点了。」
「那你是有什么毛病,干嘛跑来她的葬礼?」
「不劳你费这个心。基德尼,听我的劝,别管这件事。」
「你是来看你的成就,对吧?」他高声嚷嚷。「在上帝跟所有爱她的人面前,你跑到她的葬礼上来自鸣得意一番!」
衣着凌乱、情绪狂暴的基德尼对福尔摩斯挥出一拳,但我朋友敏捷地闪向一边,轻松躲过这一击。我冲过去制住基德尼的手臂,警员也走了过来,他的警棍就指着那恶棍的鼻子下方。
「你再多吭一声,」警员说道,「我就让你亲娘都认不出你。现在跟我们走,记住!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有权随意处置你。」
我们把这个不断挣扎的粗汉夹在中间,拖着他到街道上。算我们好运,有第二名警员正在这里巡逻。我把基德尼交给这些能手,然后回到原地,福尔摩斯还站在草地上,若有所思地调整着他的吊带,画着小圈圈转动着他的手臂。
「那位警员看起来脾气不小。」我这么评论。
「不会比基德尼还大,」福尔摩斯挖苦着回答,「还好他没有认真要跟我较量。他会受伤的。」
「你就算受了伤也还是个可怕的对手,而我很乐意指出,随着时间过去,你就愈来愈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可是福尔摩斯,我必须知道,你找到你期待中的东西了吗?」
我们走回外面马路上的时候,他让步了:「我想,在这样讨厌的潮湿天气里把你拖出门,是该给你某种程度的解释。这听起来可能很奇怪,但我跟麦可·基德尼有一样的想法。这些谋杀案——它们过度张扬,又以获得报导为乐——是用人能想像到最明目张胆的方式犯下的。但是还有什么能比受害者的葬礼更张扬的呢?」
「当然了,开膛手要是现身就太蠢了。」
「我不认为他会,可是他信里有一股虚荣的味道,让我产生一丝希望。或许他变得愈来愈有自信,但很快就会吹嘘过头,把自己逼进死角,」我的朋友这么预测,「我只希望他在又有人被杀以前就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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