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我的朋友在将近八点钟进来了,全身湿透又深感疲惫,不过他那张鹰也似的侧脸燃烧着狂热的决心。他从卧房里出来的时候,再度披上了杰克·爱斯科特的破旧打扮。我看出这种预防措施的智慧,就无声地上楼依样画葫芦。从我的卧房里,我可以听见福尔摩斯的小提琴音上下起伏,这是一首让人难忘的肃穆小调,从这曲子高亢的颤音,还有乍听会误以为简单的乐句转折里,我听出这是他的创作之一。我再度下楼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把史特拉第瓦利琴收进盒子里,并把他的左轮手枪收进粗羊毛外套口袋里。
「福尔摩斯,那首曲子很美。」
「你喜欢吗?我对中段的终止式还不满意,不过最后一个乐句的滑音效果相当好。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到东区去。我已经安排好一辆出租马车。」
「福尔摩斯?」
「是,米多顿?」他带着一丝幽默回应道。
「如果今晚我们真的认出前巡官班奈特,我完全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我们会逮捕他,然后把他交给雷斯垂德,今天早上他见过马修斯先生本人了。」
「那如果我们没找到他呢?」我逼问他。
「那我就会把他找出来。」
「如果——」
「我不打算让这种事情发生。来吧,华生。我们必须忍耐这一切。严峻的条件与伟大的性质是孪生子。你有带你的左轮手枪吧?」
「而且我口袋里有把折叠刀。」
福尔摩斯头往后一仰,笑了出来,同时把一条厚厚的领巾围到他脖子上。「那么我就完全放心了。」
我们按照安排跟雷斯垂德在十钟酒吧见面,就靠近亚伯莱地图上描绘出那个地区的中心点。这个忠实可靠的人,看起来就像挤满其他桌子的任何一个工人一样憔悴,而且完全专注于他的那一大杯啤酒。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吗?」福尔摩斯颇为急切地问道,他把声音压低到没入周遭对话的嗡嗡响声以下。
雷斯垂德极端不情愿地从他那杯酒上面抬起头来。「除了经过扩编的补充人员以外,还从派丁顿区的F分队调来五十个便衣,班奈特不可能认识其中任何一个人。我重划过巡逻路线了。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讲的这个夸张故事搞错了,我发誓会亲自逮捕你。」
「如果我错了,欢迎你这样做。」
「你说这些守望相助协会成员有警方的哨子?」
「我确定。」
「这些业余人士在这里也好。」探长叹了口气。「今天早上四点我失去了一半的人力,因为他们必须在八点钟去支援市长游行。」
福尔摩斯一拳砸在桌上,愤怒地表现出他多么难以置信。「我是不是应该谅解,避免烂蔬菜砸中伦敦市长明天要搭的那辆丑陋镀金怪胎,比阻止开膛手杰克替他的收藏品补充更多器官还重要?」他用气音说道。
「我今天早上吼到喉咙部哑了。我没办法阻止。那个叫邓乐维的来了,」雷斯垂德怀疑地补上一句,「信任一个记者到这种地步有点过火,不是吗,福尔摩斯先生?」
「我看出你平常那种有益健康的怀疑主义又完全复活了,」我的朋友狡点地回答,「我本来担心我已经大大动摇你的心智了。」
「那就继续吧,」探长嘟哝道,「如果你同意,我派了个人在这里驻扎整晚上,做为一种试金石。巡警们得到的指示是,如果他们瞥见任何可疑人物就要猛吹哨子,因为呢,福尔摩斯先生,上次看到你跟他徒手搏斗以后的样子,我很不喜欢。」福尔摩斯显然生气了,不过隐忍着没回嘴。「我跟记者往红砖巷走,你们两个去主教门。我们每个小时在这间酒吧碰一次面。我这里有两个提灯,要是没有这个东西,我们几乎看不见自己的脚。各位绅士,祝你们有最好的运气。」
探长跟我拿起提灯。经过邓乐维身边时,我们向他点头致意,然后走向滂沱大雨中。
29 盒子与心脏
在半小时内,我们就全身湿透又冷得刺骨,在我们沿着大雨洗过的巷道前进时,我的腿隐隐作痛,我们的脚步声在暴雨中变得含糊不清。当晚的恶劣天候下,外出的居民比平常更少,虽然确实一直有人匆匆经过,披肩跟围巾紧紧包裹着他们的头,他们脚下漩涡似打转的泥巴都溅起来了。
「真是该死的鬼天气。」在我们跟雷斯垂德还有邓乐维的第一次会晤结束,再次回到雨中时,福尔摩斯口气激动地嘟哝着。「这么湿的天气里,几乎不可能指认出三码外的人,更不要说配合这种天候条件的必要服饰,多么有利于隐藏身分。」
「现在有够多的便衣警察可以巡逻每条通道。如果在这种夜晚他还真的冒险出门,他做什么都不可能没人看见。」
「他会在这里的。」
「但是考虑到这种强风——」
「我说他会出现在这里,」福尔摩斯激动地重复,「没别的话好说了。我们必须拿出我们全副的才智。」
四点钟来了又去,闲荡的人变少说明了这一点,这时疲惫的便衣警察也回家去洗澡,趁着市长游行把他们召回服勤以前补眠一、两个钟头。街道开始充满了零星的工作者和风尘女子,在白昼破晓以前先闪进琴酒舖里。
那天早上六点钟,福尔摩斯跟我在十钟酒吧与雷斯垂德还有邓乐维最后一次碰面。我们每个人都用冻僵的手指抓着酒杯,大口喝了一杯威士忌。有好一阵子,没人开口。然后我的朋友从桌子边起身。
「我们必须搜寻每条巷子跟庭院。」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什么都没漏掉,」雷斯垂德呻吟道,「如果真有什么好说,那就是我们已经完全遏阻他的行动了。」
「就算如此,我还是要自己发现真是这样才能满意。他标出来的巡逻班次已经结束了;我们也许最好一起去。如果有任何事情发生,现在也来不及阻止了。」
我们踏出十钟,进入教堂街,同时沿着马路往前走。福尔摩斯急匆匆走进甬道里,不过邓乐维、雷斯垂德跟我,这时候部已经气馁到鲜少努力跟上他的每一个冲刺。在我们经过又一个无名庭院涂了石灰涂料的入口时,黎明冰冷的灰色光芒才刚开始让微微发亮的砖造建筑物边缘看起来柔和一些。我的朋友冲进院落深处,我们则在街上等候。
「如果我要撑过这一天,我就需要一顿热早餐跟一杯茶。」雷斯垂德哀叹道。
「你会出席伦敦市长游行吗?」我同情地问道。
「我确实要。」
「探长,我很同情你。」
「这不是我第一次为了福尔摩斯先生一夜没睡了。」
「很有可能我们已经靠着这一晚击退邪恶的阴谋了。至少我可以提醒你,福尔摩斯是最不可能陷入妄想的人。」
「或许是这样吧,华生医师,」雷斯垂德酸溜溜地低语道,「但他对这个理论陷得够深了,要是他能自己找到一条出路,就称得上奇迹了。」
「奇怪,是什么绊住他了。」邓乐维打符哈欠说道。
「福尔摩斯!」我喊道。没有人回答。我穿过通往院子的破旧拱门,通往出租房间的一道道出入口排列在狭窄的走廊上。右边第一个门敞开着,既然我没看见通道尾端有侦探的影子,我就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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