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鹭大道
「你认识字吗?今天我们关门。」
那个小伙子返了回去,穿过背后的一个门厅,朝一扇敞开着的对外开的门走去。
麦克斯走到那幅画的跟前,这幅画有六、七英尺宽,五英尺高,上面涂着淡绿色,不同深浅的厚厚的绿颜料上加上了几笔红色、棕黄色、黑色……他想像不出这是什么。可能是丛林,那些冒出来的模模糊糊的绿色的东西,漂浮在那片丛林之上;很难说清。其他的画靠着这张桌子的另一面。一些画取了下来,放在地板上,新的画正要挂上去,雷妮正在为她的一次令人陶醉的高水准展览准备。她可能在后面她的办公室里。麦克斯朝那个方向看了看,看见那个小伙子拿着另一幅油画来了。
他对麦克斯说:「我跟你说过我们休馆了,」然后放下这幅油画,靠到他第一次带出来的那一幅上。他直起身来,甩开垂到脸上的头发。可是头发都沾到了一起,脸上还有多余的头发。他有点面熟……
他对站在那儿的麦克斯说:「你有什么问题吗?」
麦克斯略带微笑。「我是雷妮的丈夫。」
那人说:「是吗?……」然后就站在一边。
「她在哪儿,在后面吗?」
「她去给我弄吃的了。」
「你在这儿做事吗?」
麦克斯觉得这个小傻瓜不像做事的。他说:「不,我没在这儿做事。」说完就转过身朝画廊的后面走去。麦克斯绕过桌子走过去,发现了更多绿调子的图画。他弓下腰去看签名,是用黑色草草涂写的。
大卫·德·拉·比利亚。
那家伙大概就是大卫,几周前雷妮说过要找的那个「查克马哈罗德」餐馆的古巴打杂工。这时他又拿着另一块油画布回来了……
他大约五英尺九英寸高,一百三十磅重,穿着黑色的T恤衫和紧裹在腿上的黑色牛仔裤。
麦克斯说:「你是大卫吧,嗯?」用的是准确的发音。「我看不懂这里画的该是什么。」他说话时眼睛看着面前的那幅画。
那个古巴打杂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而不是该是什么。」他拉开桌子的一个抽屉,拿出一叠纸,上面都写有大卫·德·拉·比利亚的粗体字,他抽出一张递给了麦克斯。一张印好的新闻纸。姓名,一九六五年生于海利……他说:「如果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读读邮报上那段。」
麦克斯找到了,是一段下面划了线的引文。他出声读道:「『……德·拉·比利亚提供了他的生活的一幅生动的抽象派拼贴画,尽管是用了隐喻的手法……他用了年轻人大胆的变形手法。』」麦克斯又看了看那幅画。「对,现在我看出了年轻人的大胆。不过我不认为变形得特别厉害。你用什么作画,铁锹吗?」
「我看出来你是狗屁不通。」那个古巴打杂工说。
麦克斯满可以承认这一点,但不是今天,现在他已经很有把握这个打杂工为什么面熟了。在当年的像片中他的耳朵上、头发上、身体上、柔毛的小胡子上都贴着菱形小饰物。这时麦克斯说:「那些地方都是人吧?」
「来自我的生活,」那打杂工说:「在寻找逃脱的出路。」
麦克斯往前凑了凑。「在那地方你贴了什么东西,是吧?我原以为全都是颜料呢,看上去像是树叶。」
「从甘蔗上来的。我表现生活就像一块甘蔗地,把我们困在里边,而我们必须冲出去。」
「据我所知,在海利是没有甘蔗地的。如果这是你的生活的话,」麦克斯说着,目光从油画布移到那打杂工身上,「我怎么没看出任何陷进去的描绘呢?几年前我是不是给你写过保释书?你受过盗窃的指控吧?」
「你疯了。」
「你难道不是大卫·奥尔特加吗?」
「你看到那上面我的名字了,读一下。」
「什么,德·拉·比利亚?那是你假冒的姓氏。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叫大卫·奥尔特加。警察当场查获你的赃物,判了你六个月。」
大卫·奥尔特加·德·拉·比利亚转过身,要走开。
麦克斯在他身后说:「你卖掉过这种破烂画吗?」
那打杂工站住脚,转过身来。「现在我明白她为什么离开你了。」
「你卖出去过没有?我想了解我妻子的生意怎么样,如果有生意的话。」
「现在我明白她为什么不和你说话了。她已经在两周左右卖了五幅。一幅三千五百块钱。」
「你在瞎说。雷妮得到了什么?」
「那是她的事,与你无关。」
麦克斯闭口不言。她的生意,可是他的钱都花进去了,付房租、电话费——至少他没付橄揽形罐的钱,三条腿的铁烟灰缸,要由两个人抬着才能倒空的。他想要她这时能端着大卫的午餐进来——他要推着她走进办公室,告诉她,就是这样了,一刀两断了,她自己过好了。他要告别写保释保证书的生意,填离婚证书。他注视着面前的那幅画。
离婚不过是迟早而已,也许对她来说已经不突然了。
但要明确地告诉她,他不准备再付她的什么账单了。
那个插足的艺术家大卫说:「你看见这一幅了吗?」边说边朝一幅油画走了过去。「好好看看它。告诉我画中你认识的那个人。」
「我没看出画中有任何人。」「在这部分,就在这儿。」
麦克斯凝视着,一个身影开始显露出来。一个男孩?他往近处凑了凑,眯起眼睛看。留着男孩的短发却是个女人,两个点象征她的一对裸露的乳头,一块微小的黑色污斑可能是她的阴毛。在墨绿色的、用浆糊黏的或用颜料堆的树叶中有一个淡绿色的女人。「那该是雷妮吧?」
「伙计,你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认识了吗?是的,她一直为我摆姿势作画,像那上面一样一丝不挂。」
难以想像。雷妮习惯到厕所里去换睡衣。这个小傻瓜怎么能让她把衣服脱了呢?可是等一下……麦克斯说:「雷妮在甘蔗地里做什么呢?」
「这片地是她郁闷心情的象征,她想从中解脱。」那个餐厅打杂工说:「你束缚了她这么些年。她没有自己的生活。」
麦克斯说:「束缚?」
说到这儿他就停了。他要做什么呢,为了这么一个孩子就改变对二十七年夫妻生活的看法吗?他有了一个好主意,于是说:「帮我个忙,你愿意吗?」
那个餐厅打杂工疑惑地说:「什么?」
「把我画进去,正从甘蔗地里出来。」
* * *
欧代尔喜欢这条林荫路,这是他曾经住过的最大最热闹的地方,全都是现代化的设施:有树木、喷泉、高耸的带天窗的圆顶、最好的商店。……这里有第五大道萨克斯服装店,欧代尔喜欢在那儿买衣服;梅西商店;布卢米商店;伯丁商店;西尔斯商店——就是路易斯去的地方。这里的二层楼上,有不同种族的人开的酒馆摊位,你可以在那儿点菜,然后把菜拿出来,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地方,就能在那儿坐下来吃。在这个季节里每天都挤满了人,贾姬说可能就是在这个地方转递。甚至可能就在那儿一边调包,一边转递;这个地区的安排布局足以使人感到纷繁混乱,贾姬说像个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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