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这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有时候就算三岁小孩知道,大人也不知道啊。啊,对了,有什么事吗?是你打来的吧?」
「对了,我都忘了。刚才你在电话提到虎头蜂吧?不是昆虫,是咱们业者里用毒针的那个……」
「杀了寺原的蜂是吧?有传闻说鲸跟蝉也是蜂干掉的。」
「蜂是个怎样的家伙?有什么特征吗?」
「我不清楚详情。我想应该是男的,但也有传闻说是女的。一个人或两个人。不过,我想外表应该不怎么醒目。」
那当然吧,七尾想。不可能一副昭告天下「我是杀手哦」的打扮。「或许我搭的新干线乘客里,有虎头蜂在里面。」
真莉亚沉默了一下:「什么意思?」
「不,我也不确定,可是有个人死了,毫无外伤,或许是被毒针刺死的。」
「可是干掉狼的不是你吗?」
「我不是说狼,是别人。」
「别人?什么别人?」
「还什么,就别人的尸体啊。」七尾实在不敢说出是峰岸的儿子。另一方面,「狼」这个名字却令他感到介意。
「我说啊,」真莉亚发出惊愕不已的声音。「我不晓得到底是什么状况,可是那是哪门子新干线啊?问题一大堆。」
七尾无话可答。他也有同感。蜜柑和柠檬、峰岸儿子的尸体、狼的尸体,全是些危险人物。「可是新干线没有错,全是我不好。」
「那当然了。」
「要是虎头蜂真的在车上,要怎么办?」
「最近都没听到这个名号了,我还以为他洗手不干了呢。」
听到这话,七尾的脑中闪过一个臆测。虎头蜂会不会打算就像过去杀害寺原那样,这次杀了峰岸的儿子,准备扬名立万?同时他又想起了狼。狼不是一直很仰慕寺原吗?
「毒针很痛的,你这个胆小鬼可能会被刺哭哦。」
「可是以前我家附近的老奶奶有糖尿病,我帮她打过好几次胰岛素呢。」
「打针是医疗行为,除了家人以外,应该是不可以帮人打针的耶。」
「咦,真的吗?」
「真的啊。」
「啊,这么说来,蜜柑他们的雇主好像也是峰岸。」
「咦?什么意思?」
「他们好像是被峰岸委托运送行李箱。」七尾说,匆匆说明自己的想法。「峰岸或许无法信任任何人。所以他利用好几个业者,制造出让业者失败的局面,想要立于优势。不晓得他是不想支付酬劳,还是打算找借口处罚所有人。」
真莉亚好像沉思了一会儿,「我说啊,」她开口了。「万一真是那样,不要勉强,或许投降也是一个选项。」
「投降?」
「对。也不算投降,就是放弃任务。就不要再抢行李箱了,把它交给蜜柑他们吧。相反地,请他们保证你的安全。蜜柑他们只要拿回行李箱,应该就不会计较了,而且如果峰岸在背地里策画什么,就算我们这边任务失败,他应该也不会太生气吧。只要放弃酬劳,向他赔罪,他或许会放我们一马。」
「你突然说这什么话?」
「我开始觉得既然是那么复杂的工作,趁早抽手,损失还比较少。」
事实上不光是行李箱,还有「峰岸儿子的死」这个大问题横在那里,但七尾不打算告诉真莉亚。那只会增加她的叹息和刻薄而已。
「我好感动。你竟然把工作摆旁边,担心我的安危吗?」
「我是说最糟糕的情况。如果你试过了,觉得还是太危险,也是有这样的选项的。工作不是不重要,还是第一优先。可是到了生死关头,那就没办法了,我是这个意思。」
「嗯,我懂。」
「你懂了?那首先努力设法弄出行李箱吧。要是不行,就再说了。」
「了解。」七尾挂断电话。
谁要努力,当然是立刻投降。
王子
王子知道后方的车门打开,有人走过来了。他佯装自然,靠坐到椅背上。
提行李箱的男子经过走道。是戴黑框眼镜的男子。他没有停步,也没有东张西望,快步往前走去。木村好像也注意到了,但他默默地目送男子离去。
眼镜男离开七车了。门关上,像要藏住他的背影。
「是那家伙吗?」木村低声说。
「是啊。他找到行李箱,是不是很兴奋呢?然后还有另一组人马在找那个行李箱,接下来就是猫捉老鼠了。愈跑愈前面。真有趣。」
「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好呢?」实际上王子正在思考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更好玩呢?」
「国中生插手大人的纠纷,会吃苦头的。」
此时王子怀里的背包传出手机铃声。「叔叔的电话。」王子掏出手机。画面上显示「木村茂」。「这是谁?」他把手机举到双手不自由的木村面前。
「谁知道?」
「叔叔的家人?爸爸吗?」
木村哼了一声,脸颊抽动,那反应等于是在说猜中了。
「有什么事呢?」
「反正;疋是来问小涉的情况。」
「哦?」王子看着继续震动的手机,说:「啊,对了,叔叔,我们来玩游戏吧。」
「玩游戏?我的手机里没灌游戏啊。」
「来试试叔叔的父亲有多信任你吧。」
「你在说什么?」
「叔叔接电话,然后求救看看。说你被坏人抓了,叫你爸爸救你。」
「真的可以吗?」木村很惊讶。
「当然,不可以提起叔叔小孩的事。老爷爷只要碰上孙子的事,马上就会心软嘛。」
王子想起自己的祖母。他们家族亲戚之间几乎没有往来,外祖父母和祖父又都在王子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对王子来说,实际上只有祖母是他唯一一个长辈亲戚。王子觉得祖母也一样,蒙昧无知。在祖母面前,王子当然表现得彬彬有礼,显露出适度的幼稚,如果祖母买东西给他,他就坦率地表现欢喜。「慧真是个乖孩子。」祖母像这样眯着眼睛,就像把自己无多的未来托付给孙子似地,湿着眼睛说。「长得真大了呢。」
小学高年级的暑假,在祖母家两人独处的时候,王子曾问祖母:「为什么不可以杀人呢?」那时他已经知道大人不会正经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根本无法好好回答,所以对祖母也没有期待。「慧,不可以说那么可怕的话。杀人是很可怕的事情啊。」可是当祖母面露悲伤,开始了无新意的说明时,王子还是不禁感到失望。
「那战争怎么说?明明说不可以杀人,可是还是会打仗不是吗?」
「所以战争也是可怕的事啊。而且,喏,法律也规定不可以杀人啊。」
「可是制定法律说不可以杀人的国家却发动战争,对人处以死刑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祖母敷衍的话让王子厌烦,最后他回了句:「是啊,伤害别人是不对的呢。」
王子按下手机通话键。「喂,小涉的情况怎么样了?」手机里传来感觉上了年纪的男声。王子按住话口,匆匆交代「叔叔,通了。不可以说小孩的事哦。要是叔叔不守规矩,小涉就永远不会醒了」,然后把手机靠到木村的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