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馆之谜
虽然诺贝尔文学奖大师塞尔玛·拉格洛夫(SelmaLagerlof,一八五八~一九四〇,瑞典籍女作家)所着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堪称儿童文学名作,但是和我小时候读的《艾丽斯漫游奇境》等相较,在故事架构上就欠缺了这么点奇想,觉得不是特别有趣。对于不甚喜欢阅读传统奇幻文学的我而言,总觉得故事情节不够紧凑,太过松敞。但是创作这个故事的出发点,也是希望瑞典的小朋友们可以由这故事对自己的国家有初步了解,巧妙地编进了许多关于国家地理、历史、风土人情等,饶富趣味性。我在想,要是日本也有这样的童话就好了。
“这是淑美小姐画的。其实她本来不打算画,是我先生拜托她的。当然她对自己的作品也相当满意,因为我先生创作《鲁诺的不可思议之旅》这部作品的灵感就是来自《尼尔斯骑鹅旅行记》,所以就画了这么一张装饰在墙上。”
纲木辉美画作的线条奔放中带着柔和感,姐姐淑美的作品则属于纤细利落的风格。可以感受到尼尔斯飞翔空中,强风吹拂他脸庞的迫力感。这对姊妹花的画风还真是天差地别。
“瑞典不单是以制造北欧家具闻名,在儿童文学领域中也诞生过不少世界知名的作家呢!”我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像《穿长靴的猫》的作者林德也是瑞典人。丹麦童话大师安徒生,还有‘姆米’的作者朵贝·杨笙是芬兰人吧?”
原来如此。薇若妮卡夫人点点头。
“也许就像先前您说的。因为冬天昏暗漫长,所以小朋友们会围在炉火边听大人说故事。因为自古流传下来如此的风俗民情,造就了优秀的儿童文学也说不定。”
“可以说是一种很纯朴的童话故事吧!像日本东北地方的民间童话最吸引我,当然盘梯山也有很有趣的故事哦!”
“你有想过试着创作童话故事吗?”
“以前……”话已到嘴边却又吞回去,有点怕说错什么话似地,神情显得有些慌张。过了一会儿,终于——“以前我儿子还小时,我常常讲故事给他听,而且有时还会即兴创作一些故事。而且那孩子还说过妈妈说的故事比爸爸的还有趣,我先生还因此心里不太平衡呢!”
“这评语可真是残酷啊!我很同情你先生。”
我们彼此微笑相对。难不成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她方才露出的笑容比在客厅和大家闲聊时,来得更开怀、更轻松。
于是她忽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们之间开始飘散一股意料之外的亲密感,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太妙。不过这真的只是错觉吗?我感觉到只有我们两人的房间中开始飘散一股微甜的空气。
似乎彼此都有意识到这般微妙感。
“另外还有间别馆,淑美小姐和辉美小姐就住在那,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带您过去看一下……”
她似乎想赶快拂去这种微妙的氛围,其实也没必要看,但我还是礼貌性地应了声“好啊!”
她将门开了个细缝,像猫一样轻巧地步出走廊。之所以没有大剌剌开门的习惯,可能是因为生长于严寒土地所养成的习性吧。我也学起了她的这种习惯。虽然内门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但还是得穿上鞋子才行。因为等一下还是要回到客厅,乙川隆、淑美和等等力三人不知道已经暍了好几杯咖啡,还在闲聊。
“每次纲木小姐和等等力先生来这里玩,都是这样吗?”出了玄关,一股寒风迎面疑来,我边穿上外套边问。
“如果是夏天来的话,除了散步之外,还可以开车兜风或是打打高尔夫,可是像这种天气就没办法了。因为大家有好一阵子没见面,所以今天玩得特别尽兴。”
“大家昨晚就到了吧?”
“是啊,预定住个三天两夜吧。到明早之前还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庭院里的雪已经积到脚踝深,一直往左走才走出内庭。来访前看到的那根烟囱好像是距离主屋有三十公尺左右远吧。纲木姊妹出入的足迹还清楚地留在雪地上。
别馆只有两个房间和卫浴设备。专门招待从东京来的亲友-当然不只乙川隆的朋友,还有薇若妮卡夫人和他们双亲的友人-为了让客人住得轻松自在,一开始就是设计和主屋有些分开的别馆。这里也是使用角材的原木屋,虽然和主屋漆上同样颜色,但是因为是别馆,所以看起来就只有观光胜地观光导览所般大小而已。屋檐并未经过涂装,也没有涂上黄色窗框,但是门屝和主屋一样都是镶着作工精细的彩绘玻璃,增添整体华丽感。
“如果只是这么一点大小,其实有满多人会考虑自己动手盖,享受DIY的乐趣,但是我先生这方面不太行,所以就全权交由等等力先生负责。那个人老是喜欢在施工现场走来走去,让工人有点伤脑筋。而且这种事也很难向雇主开口抱怨,所以工人们只好忍一忍了。但是相反地我却会被数落:‘你在这里的话,不小心可会将你和原木搞错,胡里胡涂被斩了哦!’还这么说呢!”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开口讲笑话。也许她终于稍微有点宽心了吧,不过这说法还真是有点牵强一毕竟因为兴趣而盖原木屋,还不是普通人说能作到就作到。一般会写作的人,对于割板子和钉钉子等粗活都不在行。相对地,手工很灵巧的人反而写不出什么东西。
“不过,如果将我先生误看成是一根大圆木而成了家里建材的一部分,那可就有趣啰!因为他长得很像根大圆木啊!”就像是自己想丢出黄牌般作了个了结似地,她高声笑了起来。如果以棒球来譬喻,就是盗垒成功吧。“还有小小的原木椅哦!您看,那些椅子就是用剩下的原木料做的。为了我先生他那大屁股一定得做四人坐的椅子才行。”
“那屋檐的素材是什么呢?”因为小说上有写,可是我实在搞不清楚什么是什么,所以便试着提问。就算对读者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名称,但是对写作者来说都是一个需花心思的构思。
“屋檐的素材?木瓦片吧。使用和主屋一样的圆木切成薄薄的板材所砌成的。”
果然对读者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名字。
“我听我先生和等等力先生说,您对原木屋有些研究,如果想问什么,请别客气。——要看一下里面陈设吗?”
“不用了。”我礼貌性地婉拒了。“只要看一下外观就可以了。”
“那我们就绕一周看看吧!”
我们沿着L型的外墙往东绕。我发现没有像那种直接从房间打出来的窗台,都是镶上格子状的上下拉窗。从磨得十分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内部陈设。
好像有谁在。
是一男一女。只看得见侧脸,两人看起来大概都三十出头的样子。男人的浏海直直垂着,可是旁边和后面却大胆地往上剃,就是那种很难吃银行饭的发型。也许是因为屋内开着暖气的缘故,碎花底薄衬衫向上卷起,露出体毛浓密的手腕。虽然女子也是初次看到,但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她是纲木辉美。不只是因为她那有些刻意装扮华丽的五官,连那纤瘦的体型都和她姐姐淑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