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馆之谜
对于他的说法,我持保留态度。我当然能够理解现代孩子们的立场是多么悲哀。还有想将孩子压入一定模子里的大人们,他们也是背负着沉重的社会压力,而身为弱者的孩子们,其实只能在历史洪流中默默承受残忍的处理方式,我真的觉得很悲哀,也许童话作家就是想指出这一点吧!所以这部分我倒挺赞同。
可是,那大人又算什么呢?在这个国家里称为大人的人有多少人?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着呢?我真的是愈想愈不懂。尤其对现代日本而言,孩子与大人之间是否有明确的分界点呢?此刻我们就是针对这问题大肆讨论着。
“其实你想说的就是……拒绝长大,是吧?”
默默听着迫水先生说出这句话的乙川隆,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的,其实我想写的就是这个。能够抛却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勇于向别人大声说出‘一切交给我’这句话。”
就这样结束了这场热辩。
“流音已经不在我眼前了。但是对我而言,这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是流音,所以我还是会尽全力创作。”
这时墙上的时钟报时,刚好午夜十二点整,这才让我们惊觉转眼间夜已深了。迫水太太连忙关心地问道,放着家里的客人不管,不是不太好吗?只见乙川隆摇摇头。
“还有薇若妮卡可以陪他们啊!其实我跟他们已经聊到没什么话题可聊了。不过我好像打扰太久,真是不好意思。”他的醉意似乎已完全消去,说着说着立即起身套上夹克。壮硕的身躯显得衣服有些紧绷。“那我就告辞了。今天真的聊得很愉快,有栖川先生。”
站在玄关的他伸出右手,和我握了握手。他的手好厚、好温暖。
“下次有机会再来我家坐坐,很欢迎你也能来我们家小住一番。真是的,怎么在迫水先生面前说出这么失礼的话,明显就是在抢人家生意嘛!”
“我们不会在意啦!因为要是有栖川先生以我家为舞台创作的小说成了畅销书,搞不好看过的读者就会排山倒海来我这啰!”
迫水太太反应倒是挺直接的。看起来有点困的迫水先生打了个哈欠,突然插了句话:“晚安,路上小心点。”
“就住在隔壁而已,安全得很啦!”
乙川隆一手拿着伞开门,“哇!”地抬头看向天空。
“来的时候明明雪下得很大,马上说停就停了。”
连续下了八个小时的暴雪,彷佛没发生过般。
“看样子雪应该不会再积了,真是太好了。那么大家晚安了。”
说完后又习惯性地发了一声鼻哼,转身离去。
***
当我正反刍着方才七小时前的所有回忆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有栖川先生!”迫水先生站在门外喊道。
“请你等一下。”
心里边想着:明明离早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啊!开门一看,不知迫水先生为何穿着外套。
“将您吵醒,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发生不得了的事了。”
一头雾水的我有点紧张。“发生什么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乙川先生家发生命案。而且……死因有点离奇。”
***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听到死因有点离奇这般暧昧说法,我立刻联想到是不是从楼梯摔下来的意外事故。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听等等力先生说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杀人凶案的样子……”
“不会要我揪出凶手吧?”我激动地说出这句听起来有点没头绪的话。
“那是谁不幸遇害呢?”我忐忑不安地问道。不论是谁被杀都会让我感到心痛,不管是乙川隆还是薇若妮卡,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们夫妻俩。
“听说是纲木……淑美小姐。”
我的脑中迅速闪过那会边说话边眨着大眼镜框下的一对大眼,纲木淑美小姐的脸。想起她那殷勤地招呼大家吃她亲手做的,有加生姜的饼干的声音,还有那幅装饰在乙川隆房间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的原画等,各种回臆。
“纲木淑美小姐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别馆她自己的房间。”
“你说死因有点离奇……是怎么个死法?”
一时还无法相信的我惊讶地瘫坐在床上,连珠炮似地向站在房门口的迫水先生发问。只见他露出那种带着些许歉意,有点困惑的表情。
“告诉我这件事的等等力先生,现在就在楼下。关于详细经过,您要不要问问他?”
我并没有响应,迅速换装。只见迫水先生一反常态,双手抱胸,发愣地看着我套上裤子。看来他脑子似乎也是一片混乱。
换好衣服后走下楼,等等力正暍着迫水太太递给他的茶。他一看到我,便轻轻地向我点点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您早啊!”就连打招呼也觉得有点尴尬。
“这事可不妙啊!也许瑞典馆真的发生杀人凶案。”
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听说纲木淑美小姐不幸遇害……你刚说也许是杀人凶案,这是什么意思?”
“她死在别馆,头部受到重创,一开始以为是不小心跌倒还是什么的,可是死状有些离奇。”他双手捧着茶杯,啜饮了一口。
“怎么个离奇法呢?”
“怎么个离奇法啊……这……”等等力用右手抹了抹嘴,“真的很奇怪呢!后脑明明有伤,尸体却是趴着,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因为地板有暖气,地上铺着有点厚的地毯。有可能是癫痫发作——但是没听过她有这种病历——就算啪地一声向前倒下一照理说地毯也会有缓冲力,应该不会摔得那么严重。”
即使他这么形容,但是对于没看过命案现场的我,实在很难下任何判断。关于死因,也只能等待勘验结果。
“应该已经报警了吧?”
“当然。我来这之前乙川已经打电话报警了,我想警方一会儿就会过来,所以得赶快回去。”他将茶一口饮尽,将茶杯放在桌上。
“也是啦。警方一定会询问些什么的。真是伤脑筋啊!”迫水先生边摸胡子,边叹了口气。
“为什么等等力先生要趁警方来之前,特地跑来我们家通报这件事呢?”
迫水太太边拉围裙角边这么说,这位建设公司的老板不知为何直盯着我看。
“有栖川先生,您听了可别生气哦!因为淑美小姐似乎是死于他杀,所以她妹妹辉美小姐打击过大,情绪有些失控,她一直嚷着昨天到家里来玩的推理作家很可疑。”
我一时愣住。“说我可疑?可是我昨天根本没和辉美小姐打过照面啊!”
“这我知道,不过她又说了些有点莫名其妙的话。她在昨晚晚餐时这么说:‘投宿在隔壁别墅的推理作家为了创作以瑞典馆为舞台的杀人事件小说,而前来拜访,这不就是预谋杀人吗?’当然我们根本不会相信她说的。但这整件事实在疑点重重,无论如何,大家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