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的送葬队伍
话说回来,暮木老人为何挑选那条路线的那班公车?或许是他熟悉附近环境,但案件上新闻后,该地区的民众对他的名字和长相都没有反应,想必是相当久远以前的事。
另一方面,调查托运单的前野、坂本搭档仍在奋战。
收到钱的地方,目前共有六处,托运单也有六张。在托运日期的隔天,我们便收到东西。不管是从千叶县或东京都寄出,一天就能送达。
这六张托运单,依收货地点可分为三类。①寄给柴野司机和我的「日出 龙町店」。②寄给前野和园田总编的「堀川 青野商店」。③寄给田中和坂本的「京SUPER 高桥」。收件栏全用原子笔手写,不是盖章。笔迹①②③不同,但①的两张、②的两张、③的两张都很相似,约莫是同一个人同时收货写下的吧。①的字迹浑圆,②的字迹杂乱,③则如习字帖范本一样端正。③和托运单本身的字迹也颇像。
①的「日出」是连锁超商,龙町店在群马县前桥市。②的「堀川」这个地名(或町名)全国多不胜数,前野、坂本搭档在捜寻时颇费心力,但「青野商店」为他们打开活路。这是网购直销有机蔬果的公司,宅配的业务窗口似乎是服务当地居民。大概是公司每天都会寄出大量宅配,顺便接收邻近住户的货物吧。
这家公司一样位在群马县,是涩川市的堀内町。等于三种中,有两种是从群马县寄送出来。前桥市与涩川市相距不远,依地图判断,开车不用一小时。
问题在于③的「京SUPER 高桥」。
「一般像这样写的时候,『京』是店名,『高桥』是收货店员的名字。」
「所以,我们认为得找叫『京』的超市。这家『京SUPER』,应该是店员人数多到经手宅配者必须写下自己的姓氏,想必规模相当大。」
两人心里有了底,继续努力寻找。
然而,事情没那么容易。叫「京」的超市和店铺多如牛毛,散布全国各地。他们先和①、②一样,锁定群马县内,却找不到符合的店家,于是扩大捜寻范围到关东甲信越地区,这回在山梨县找到一堆,似乎是当地的连锁店。可惜,那是拉面店,不是超市。不过,川崎市内有家「京和菓子店」,由于有②「青野商店」的例子,他们打电话去确认,却没有宅配服务。
「或许SUPER不是超市的意思。」
「从京SUPER这个名称来看,会是什么行业?我想到的是柏青哥店。」
柏青哥·斯洛【注:两者皆是游戏机台】,本日大放送优惠!「京SUPER」。确实很像,可是柏青哥店不会有宅配业务吧。
烦恼的两人,从前天就暂时放下③,前往拜访「日出 龙町店」和堀川町的「青野商店」。他们在这两个地方,总共见到约十五名员工,但拿出暮木老人的肖像画都没有反应,也没人记得顾客拿那样的东西来托运。「日出 龙町店」位于私铁车站前,地点很好;「青野商店」的店面也贩卖有机蔬菜,两家店都门庭若市,生意繁忙。
「请求日出让我们看监视录影带,他们拒绝,说只有警方才能调阅。」
前野传简讯通知。
「既然来到群马,我们用当地的黄页电话簿调査每一间超市。可能有些小店家,用网路搜寻不到。」
在现代社会,如果网路搜寻不到,形同不存在——这话是谁说的?果真如此,那就轻松许多。于是,今天两人也在群马县内,开着租来的车子四处奔波。日出的店员说的没错,若我们是警方,就不必这么辛苦。只要请宅配公司调査托运单号码,一下就能得知是何时、在哪里受理的货物。
但两人仍拼命调查。他们同心协力行动,也会发生口角。通话时感觉不出来,但简讯文字直接反映出两人的心情,有时也能从短短的字句中看出他们的迷惘与烦躁。
「小启今天一直臭着脸,都不跟我讲话。」
「芽衣査得很起劲,却忘记追根究柢,这是和钱有关的问题。」
前野不是忘记,而是尽力不去想吧。有时应该会心生犹豫,觉得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赶快收下钱算了。然后,她的脑海是否会浮现,暮木老人独自听着捡来的收音机的瘦削身影?接着她会想:我得查出老爷爷是如何、又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存下这笔钱。
将联络上迫田女士的女儿一事,传简讯通知两人后,我把笔电收进包包,决定进行下一场访査。曾是中藤史惠下线会员的女子,告诉我日商新天地协会委托外烩的业者。这名下线会员做过外烩业,因日商供应的轻食类品质实在太糟,曾提醒事务局「你们被坑了」,但没受到理会。
——在饭店举行的表扬大会,摆出的料理也都虚有其表。不肯为餐点花钱的公司,不会是什么好地方。现在想想,实在是见微知着。
离开集团广报室时,我的手机响起。
9
起先,我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电话是北见夫人打来的。我只听得出她在道歉「给你添麻烦了」,于是反问:
「不好意思,你说谁来拜访?」
「对方自称是高越先生的妻子……虽然我还不确定。」
北见夫人我行我素,十分沉着。
「高越?」
「喏,就是那个高越胜巳啊。」
这几天,我不断与几乎是初识的人见面谈话,报上名字、听到对方的名字,脑袋有点饱和。高越胜巳?
停顿一拍,记忆总算成功对焦。是报纸贩卖店店员,足立则生杀伤案。高越胜巳不是那名死者吗?他的遗孀怎会去拜访北见夫人?
「我十分钟后过去!」
匆匆赶往,只见来到玄关的北见夫人,竖起食指示意我保持安静。
「我请她在屋里休息。」
新闻报导过,高越的妻子身怀六甲。我蹑手蹑脚跟着北见夫人进屋。
北见母子居住的都营住宅,摆有一张以前北见侦探接待访客的双人椅。那名女子就仰躺在上面,头枕着靠垫,一张毛毯从脖子底下盖到脚尖。大概是北见夫人帮她盖上的吧。
女子脸色苍白,眼周有黑影,似乎化着淡妆,但嘴唇严重干裂。我觉得仔细打量太失礼,别开目光。
我和北见夫人在厨房餐桌前悄声谈话。「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约莫三十分钟前。她出现时便毫无血色,说要借洗手间,我马上让她进去。」
「是害喜吗?」
「她怀孕五个月,早过了害喜的阶段。」
玄关有一双民族风刺绣带滚边的可爱平底鞋。
「她真的是高越先生的妻子吗?」
北见夫人点点头。「她给我看过母子手册。由于没办理登记,她的姓氏不是高越。」
她名叫井村绘里子。
「可是,我想她就是和高越先生同居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
案发后的媒体访谈,以马赛克遮住井村小姐的脸,北见夫人应该不晓得她的长相。
「她有这样东西。」
桌上放着A4尺寸的牛皮纸信封,北见夫人取出内容物。
蓝色封面上,中规中矩写着标题与日期。那是私家侦探北见一郎的调查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