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来·法拉先生
“她早就从草地上得到她的利润啦,”爱莲说:“她可贪吃得很呢。”
“如果你像瑞琴那样年年多产的话,贪吃也是应该的。”西蒙说。
西蒙比平常多喝了不少,但好像也没有怎么受影响,碧翠感觉到牧师时不时地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
餐桌另一端的博来也是同样注意着西蒙,但他却是一点怜悯也没有。在博来的字典里是没有“怜悯”这个词的,他既不会自怜,也不会轻易地怜悯他人。可是,他如今不怜悯西蒙,并不是来自他一向的做法,而是因为如今西蒙已经是他的对头了。
博来一面观察着西蒙表现着他的风度,突然感觉西蒙和他最近刚遇到的某一个人似乎很像。和西蒙一样有良好的出身、一样地好看,也一样地不可靠——那究竟是谁呢?他为自己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感到懊恼极了,明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总不能真正想起来。是洛丁吗?不。是回来的船上遇到的什么人吗?好像也不是。是那些办案的律师吗?也不是。那么会是谁呢?“你不觉得吗?柏特?”
是牧师在问他。他对小时候的柏特一定是很关照的。
除了西蒙,他最怕面对的就是牧师了。除了与你一起长大的孪生兄弟外,最了解你的人恐怕就是你的老师了。有些乔治知道的有关柏特的事,恐怕连他妈妈也不一定知道。
刚才南丝就曾经亲着他的双颊,说:“哦,你长大好多噢,也成熟多了。”
“柏特本来就是很成熟的。”牧师这么回应他妻子的话,然后和他握手。
乔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但也就像一个许久没有看到学生的老师那样,打量着他,倒也没有什么不寻常。博来登时就喜欢上了这位牧师,然而他对他仍有几分提防,倒不是因为他对柏特的了解,而是因为他那一对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博来很庆幸他对柏特所受的教育有透彻的了解,牧师是洛丁的姊夫,因此对他姊夫教给柏特和西蒙的功课也了若指掌。
洛丁的姊姊南丝真是不可多得的大美女。他曾经给他看过好几张她穿着各式衣装的照片,但她那种自然的美,丝毫不需要衣装来衬托。洛丁曾说:“任何男人都希望能把她娶过来,光是看着她,就已经够舒服了。”而她最后却选择了牧师。
他想这个牧师不知走了什么运,才能娶到南丝这么个美人。
“今天下午你教的是杜家的孩子吗?P这个美人对着爱莲问。
“是啊,杜家的汤尼。”爱莲答。
“他让我想到小时候的事呢!”
“汤尼吗?焦么说呢?”
“也许你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候有所谓的少年团。每一个团有一个专门耍宝的骑马队,每个队上都有一个小丑。那些小丑就和汤尼一个样。”
“可不是吗?”碧翠听了,兴奋地附和:“今天下午我看到他,就隐约想起什么来,可一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就是这回事。那些小丑也像他那样,穿得牛头不对马嘴。”
“也许你们会奇怪我今天下午怎么肯教他。”爱莲说:“教了希拉·巴斯勒以后,教汤尼简直成了度假一样轻松写意。这孩子将来一定可以骑得不错。”
“只要将来骑马骑得好,怎么样都可以,是吧?”牧师打趣地说。
“巴斯勒小姐没有任何进展吗?”西蒙问。
“她绝对不会有什么进展的。她在马鞍上头滑来滚去,像一块冰一样,我真是为她骑的马难过。还好她的马‘草莓工’骨架够稳,也没有什么感觉。”
从餐厅移到客厅后,话题岔开了。博来突然感到好累,简直支撑不下去。他希望再也没有人问他一些他必须招架的问题。孪生姊妹道过晚安,上楼去了。碧翠提起火炉旁的咖啡壶,倒了咖啡,发觉咖啡不够烫,朝南丝扮了个鬼脸。
“我猜是丽娜吧?”南丝同情地说。
“是啊。恐怕是等不及要和亚瑟约会了,唉,连十分钟都等不得。”
西蒙也没作声,就好像他刚才所做的一切努力,现在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似的。只有爱莲继续把餐桌上的愉悦带到客厅来。就在沉寂中,窗外响起了细细的雨声。
“碧翠姑姑,你可是料准了今天的天气,”爱莲接着对大伙儿说明:“碧翠姑姑今早说一大早出大太阳的话,到晚上总要下雨的。”
“碧翠总是错不了。”牧师投给碧翠一个嘉许的微笑。
“可是雨声听起来真不舒服。”碧翠语带遗憾地说。
南丝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道:“今天大伙儿也忙累一天了,我们得告辞了。博来,我知道你得应付很多事。什么时候可以歇一口气,就到我们那儿坐坐好吗?”
西蒙帮她取来头巾,大家都走到前门去送客。南丝在门阶褪下晚宴鞋,换上她摆在门背后的长统靴。接着她手挽着牧师,和他一起躲在一把小雨伞下走开了。
“南丝就是南丝,怎么看怎么舒服。”西蒙说,似乎带着几分醉意。
“南丝真的很好。”碧翠漫应着,走回客厅,没有目的地检视了一回。“我想南丝说的没错。”她说:“大伙都累了,该休息了。”
“我们真的这么早就想休息了吗?”爱莲不以为然地问。
“明天早上九点半你还得教巴斯勒小姐哩。”西蒙提醒她:“我在账册上看到的。”
“你看我教骑马的账册做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照实报税啊。”
“得了吧。早点睡吧。”爱莲说着,打了个大呵欠:“今天好愉快。”她转向博来,道了晚安,似乎刹那间有一丝羞怯,她握了握博来的手,说:“晚安,博来。祝你好睡。”说完就上楼去了。
博来转身向着碧翠,但她对他说:“我上楼时再找你吧。”于是他又转身向着西蒙。
“晚安,西蒙。”迎着他的是西蒙那一对清澈的蓝眼睛。
“祝你晚安——柏特。”他叫着柏特这名字时似乎是咬牙切齿一样。
“你现在要上楼了吗?”博来要上楼时,听到碧翠这么问西蒙。
“还没呢。”
“你可不可以检查一下灯是不是都关了,门是不是都锁了?”
“我会的。晚安,我的好碧翠姑姑。”
博来上到二楼,猛一转身,看到碧翠正用手环着西蒙的肩膀,他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妒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不久,碧翠跟着他走进他住的那间儿童房。她看了看床,不满意地说:“那丫头答应要在床上放个热水袋的,这会儿忘了。”
“没关系,”博来回应道:“她即使放了,我也会再拿出来。我不需要那东西的。”
“你觉得我们都太娇生惯养了吧?”她说。
“还好啦。”
“累了吧?”
“是有一点。”